腐泽的死寂,是被毒蛟那挟带着毁灭气息的咆哮打破的。那声音如同万千冤魂齐哭,混合着沼泽毒瘴特有的甜腥腐朽气味,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、直冲灵魂的压迫感。星澜站在凤临身后,只觉得浑身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吼之下凝固了,四肢百骸传来刺骨的寒意。
那不是恐惧,而是生命层次差距过大时,源自本能的、无法抑制的战栗。
毒蛟庞大的身躯搅动着墨绿色的沼泽,淤泥与毒水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,它那血红色的竖瞳死死锁定凤临,其中蕴含的暴虐与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。星澜毫不怀疑,若非凤临挡在前面,仅仅是这毒蛟散发出的威压,就足以让她心神崩溃,甚至肉身都可能在这恐怖的妖气侵蚀下出现异变。
她看着那如同山峦般碾压而来的蛟尾,所过之处,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,下方的淤泥被纯粹的力量挤压得向两侧翻卷,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。这一击,简单、粗暴,却蕴含着最极致的力量美学,是绝对实力的碾压,没有任何花哨,也让人……无处可逃。
她会死。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。即使凤临就在身旁,即使他之前展现过莫测的手段,但在如此毁天灭地的攻击面前,一种渺小如尘埃的感觉,还是不可抑制地淹没了她。她甚至连调动体内那微弱灵力的念头都生不起来,在那浩瀚如海的妖力面前,她的力量连萤火都算不上。
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,不是认命,而是不忍目睹那可能发生的、血肉横飞的惨烈景象——哪怕她内心深处,对凤临有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近乎盲目的信任。
然而,预想中的惊天碰撞并未发生。
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,没有地动山摇的震动,甚至连呼啸的狂风,都在某一刻诡异地停滞了。
一种极致的“静”,取代了之前所有的喧嚣。
星澜猛地睁开眼。
映入眼帘的景象,让她瞬间忘记了呼吸,大脑一片空白。
时间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。
那足以崩碎山峰、撕裂大地的恐怖蛟尾,就那样突兀地、违背常理地、凝固在了凤临身前三尺之外的半空中。不是被挡住,不是被抵消,而是……彻底的停滞。尾梢上甩飞的泥点,裹挟的惨绿色毒雾,甚至蛟尾肌肉因发力而贲张的纹理,都清晰可见,却如同琥珀中的虫豸,被永恒地定格在了那一瞬间。
毒蛟那庞大的身躯还保持着前冲和甩尾的姿态,狰狞的头颅上,血红色的竖瞳里,之前的暴虐与贪婪尚未褪去,便已被一种更深沉的、源自灵魂本源的茫然与惊骇所覆盖。它无法理解,无法接受,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力量,为何会如此轻易地、无声无息地……失效?
凤临依旧站在那里,仿佛从未移动过分毫。天光透过稀薄的毒瘴,落在他素雅的衣袍上,纤尘不染。他微微抬着眼帘,金色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、被凝固的毁灭之力,那眼神,淡漠得如同在看一幅静止的画卷,没有丝毫波澜。
然后,他动了。
他只是缓缓地,抬起了右手。食指与中指并拢,自然而随意,如同文人提笔,雅士拈花。
没有灵光爆闪,没有气势冲天,更没有引动周围天地元气的剧烈波动。一切,都静默得可怕。
他就这样,对着那被无形之力禁锢住的、坚逾精金的蛟尾,隔空,轻轻向下一划。
动作轻柔,写意,不带丝毫烟火气。
然而,就在他指尖划落的瞬间,星澜凭借《炼神诀》和混沌灵根赋予的超凡感知,仿佛“听”到了一声极其细微、却仿佛直接响彻在规则层面的——“断”。
不是金铁交鸣,不是血肉撕裂,更像是……某种维系存在的“线”,被轻易地剪断了。
下一刻。
那凝固的蛟尾,从距离凤临最近的那个点开始,如同被一柄无形的、超越了凡俗认知的“道”之刃划过,悄无声息地……分离了。
断面光滑得令人心悸,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镜面感,甚至能倒映出毒蛟那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瞳孔。暗沉近墨的蛟鳞,坚韧无比的蛟筋,磅礴的妖力……在那无形的“切割”面前,仿佛都失去了所有意义,脆弱得如同初春的薄冰。
没有鲜血喷涌,所有的液体、能量,似乎都在断裂的瞬间,被那股无形的规则之力一同封禁、湮灭。
直到那半截巨大的蛟尾脱离主体,开始遵循重力向下坠落时,那被强行凝固的时间,才仿佛重新恢复了流动。
“嗷————————!!!”
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凄厉、更加痛苦、充满了绝望与难以置信的惨嚎,猛地从毒蛟的血盆大口中爆发出来!声浪滚滚,震得周围的沼泽水面剧烈荡漾,无数毒虫惊恐地钻入泥底。断尾处传来的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剧痛,更有一种生命本源被强行割裂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创伤!
它那庞大的身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重创和剧痛,彻底失去了控制,在沼泽中疯狂地翻滚、扭动,搅起冲天的污泥和毒水,如同一条被扔进热油锅里的巨大泥鳅,状若癫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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