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朗气清,惠风和畅。
温暖的秋阳洒落,碧空如洗,澄澈的天穹绵延过远处群山,直让人感觉胸怀开阔。
实在是个难得的好日子。
牵动无数武人心弦的武举乡试,终于拉开了帷幕!
考场设在县城之外,那片平日里用于募兵征丁、开阔平坦的演武坪。
早在前几日,此处便已大兴土木,搭建起一座丈许高的观礼台。
台上,身着七品鸂鶒补子官服的周云正襟危坐,面色沉肃。
两旁侍立着师爷、主簿、典吏等一干佐贰官吏,皆屏息凝神,气氛庄重。
最引人注目的,却是观礼台左下首单独设的一席。
巡山司指挥使赵无忌,并未身着官服,仅是一身玄色劲装,却大马金刀地踞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。
他身形高大,腰背挺直如枪,目光扫视着台下,那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势,已然是盖过了台上正座的县尊周云!
按大乾官制,赵无忌身为巡山司主官,品轶远在周云这七品县令之上,本应高踞主位。
然则,巡山司衙门尚未在茶马道正式开衙,且武举乡试乃朝廷抡才大典,关乎国体,礼制森严。
赵无忌深谙进退之道,并未彰显自身权势凌驾于主持地方政务的周云之上,甘居次席,却也无人敢小觑他半分。
台下右侧,则是以贯石号东家等为首的安宁县士绅富商。
他们或坐或立,脸上皆带着热切的期盼与好奇。
武举,不仅是武人的跃龙门之机,也是地方势力观察新血,招揽人才的绝佳场合。
自古道“穷文富武”,此话半点不虚。
寻常小富之家,供养一个脱产专心练武的子弟都殊为不易。
读书尚可省俭,武艺一道却是实打实地烧钱!
药补食补,拜师学艺,延请枪棒教头,购置兵刃甲胄,更遑论耗费巨大的弓马骑射,样样皆是吞金兽!
偌大的安宁县,人口数万,又毗邻龙脊岭这等险峻之地,常年行走的刀客、镖师不在少数。
但能真正将根基打熬至力关大圆满境界的,满打满算,也不过寥寥半百之数!
其艰难稀少,可见一斑!
演武坪边缘一角,红拂紧张地绞着袖子,白皙的小脸绷得紧紧的,目光在攒动的人头中焦急地搜寻着陆沉的身影。
“少爷能考上么?”
她抿着嘴唇,眼中满是担忧。
旁边的黄征却是信心满满,抱着膀子咧嘴一笑:“且把心放肚子里!”
“陆哥儿的本事,考个武举人那是板上钉钉!”
“咱就瞧着他能不能把那魁首解元给摘回来吧,到时候不知道得惊掉多少人的下巴!”
他可是亲眼见过陆沉在龙脊岭中搏杀插翅虎的凶悍,对自家少爷的本事深信不疑。
“菩萨保佑……”红拂闻言稍安,但仍双手合十,虔诚地闭上眼睛,在心中默默地为陆沉祈福。
演武坪东侧,临时设了一处登记案台,几名皂衣小吏正襟危坐,负责核验参考武夫的籍贯文书与保人出具的担保书。
武举乡试,并非阿猫阿狗都能参与,若无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作保,即便脱了贱籍,也难以获得参考资格。
像陆沉这般,自有沈爷、董霸、宋彪等县中名宿联名作保的,自然畅通无阻。
而那些无根无萍的外乡游侠、江湖散人,此刻便大多愁眉苦脸,徘徊在案台之外,苦寻门路。
“陆哥儿!您来了!”
负责登记的皂袍小吏显然认得陆沉。
见他上前,脸上立刻堆起热络的笑容,手脚麻利地查验文书,态度恭敬无比。
安宁县衙里谁不知道这位陆哥儿是县尊老爷跟前的红人?
“小的提前给您道喜了,陆哥儿此番必定高中!”
小吏拱手,满脸堆笑地说着吉祥话。
“谢您吉言。”
陆沉微微一笑,动作自然地从袖中滑出半吊铜钱:“一点茶水钱,诸位兄弟辛苦,拿去打点酒喝,解解乏。”
这一手“撒钱”之术,陆沉早已用得炉火纯青。
县衙上下,从门房到差役,谁没得过他的好处?
银钱虽不多,却胜在心意周到,出手大方。
更何况他地位日隆,却从不摆架子,依旧将这些底层吏员放在眼里,更让人心生亲近与好感。
“哎哟!多谢陆哥儿体恤!”
皂袍小吏眼睛一亮,不着痕迹地将铜钱拢入袖中,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几分。
他提笔在一块木牌上迅速写下“丁十五”三个字,递给陆沉,同时压低声音道:“陆哥儿,您的场次排在后头,不妨先寻个地方歇歇脚,吃点东西垫垫肚子,也好看看前面的路数,养足了精神再下场不迟。”
武举乡试,按流程分为“甲乙丙丁”四场,依次进行。
小吏这番安排,显然是给陆沉行了方便,让他有更多时间观察、适应,也能保存体力以最佳状态应考。
陆沉接过木牌,颔首致意:“有劳了。”
这便是“撒钱”的好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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