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内烛火通明，映着紫檀木大案上的宣纸与狼毫。周辰半倚在沙发上，神色放松。
方静只穿了件月白绉纱旗袍，开叉间可见一抹肉色丝袜。
她斜偎在周辰身侧，手指握着钢笔，一字一句将他口述的兵家谋略录于纸上。
墨香混着她衣领间逸出的冷香，丝丝缕缕萦绕在周辰鼻端。
他念得缓慢，字句清晰：“自赵括率军离开百里石长城之后，白起遣一支精锐轻装疾进，迂回穿插至赵军后方，如尖刀突入，顷刻间割裂了赵军主力与大粮山辎重部队之间的联系……”
方静纤长的手指握着钢笔，在摊开的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，字迹清秀工整，几乎与他语速同步，一字不差。
待他停下啜了口红茶，她便娴熟地将写了一段内容的笔记本递给候着的姜雨琴，转而取过一本新的笔记本。
姜雨琴接过时眼波微横，丹寇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周辰的手背，才扭着腰肢走向侧间。
珠帘掀起一角，可见里面另有四五位穿着各色旗袍或洋装的女文书，皆伏在案前疾书，沙沙声如春蚕食叶。
方静见他目光仍流连在珠帘后那段雪白的颈子上，不由轻嗤：“您这第二部《血色纵横》才写至中途，第三部《金戈铁马》的纲目才刚刚敲定，怎么突然跳过去，先详细写起这长平之战的细节了？倒像是迫不及待要昭告天下这围歼之术似的。”
周辰放下茶杯，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红袖添香，落在了远方察哈尔的草原战场上。
那里，他的大军正慢慢收紧对两个日军师团的包围圈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。
“没什么，只是觉得这场2000多年前的战争，此刻格外应景。算是为即将到来的独石口大捷预先庆贺一番，顺便，也替咱们的白泽将军好生扬扬名。”
方静闻言，忍不住飞了个白眼：“扬名？扬什么名？人屠之名吗？司令，恕我直言，恐怕没几个将军会真心喜欢自己被宣扬成杀神降世，毕竟有伤天和，也易招物议。”
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赞同，或许还有一丝对那位同袍隐隐的担忧。
周辰哈哈大笑，忽然伸手，指尖掠过方静耳后一丝不乱的鬓发，动作轻佻却又不容拒绝。
他身体微微前倾，压低了声音，语气却异常笃定：“小静啊，你还是不太了解男人，尤其是不太了解真正的名将之心。别人或许会惺惺作态，但白泽……我敢说，他绝对会喜欢。
尤其是杀的乃是他眼中祸乱华夏的蛮夷，那就更是荡气回肠，毫无心理负担了。这名声，旁人求还求不来呢！”
周辰这么做，倒不是为了刻意的拉拢白泽，只是单纯觉得，他该给这位痛击了小鬼子、成功取悦他的将领一点奖赏。
就好像，他穿越前看免费小说时，一旦看得兴起，就会在章节的末尾小小的打赏一下，再不济也会看几个广告，给取悦他的作者，一点惠而不费的恩赐。
沉思之间，周辰忽觉腿上一沉，竟是姜雨琴去而复返，径直侧坐到他膝头，将一碟剥好的核桃仁递至他唇边。
方静蹙眉要起身，却被周辰揽住肩头按回原处。
正僵持间，珠帘外忽然传来赵若英清凌凌的嗓音：“司令！独石口急电——”
少女捧电报而立，一见屋内情形，怔了一下，但脸上却没有丝毫异色。
周辰就着姜雨琴的手衔了块核桃，慢条斯理道：“念。”
赵若英垂着眼皮念电报，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：“白泽将军报：日军三次小规模增援，皆被歼灭，围点打援之战果，未达到预期。
独石口日军基本已经断粮，牲畜全部被宰杀 ，其辖区内的草根皆已被啃光，日军伤兵营几乎沦为空营。”
周辰忽然笑了，他推开膝上的姜雨琴，抽过方静手中的毛钢笔。
然后亲自写下了给白泽的电文——我方粮草充足，后勤完备，所谓困兽犹斗，为减轻伤亡计，不必主动出击，建议继续困敌，直至敌军投降，或全部饿死。
独石口，日军阵地的某一角，一个面黄肌瘦、眼窝深陷的年轻日军士兵，在废墟角落的瓦砾堆里，竟然奇迹般地扒拉出了一只同样瘦骨嶙峋的老鼠！
他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绿光，几乎是本能地，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扑上去，用冰冷僵硬的手死死掐住了那只吱吱乱叫的小生命。
这微小的动静却像投入死水的巨石，瞬间吸引了周围十几个饿得几乎失去理智的士兵。
“老鼠！有老鼠！”嘶哑的、带着疯狂渴望的喊声低低传开。刹那间，那群原本瘫坐等死的士兵像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力，猛地扑了过来争抢！
“是我的！我先抓到的！”年轻的士兵惊恐地尖叫着，死死护住手里的“珍宝”。
在推搡和抢夺中，他脚下一滑，重重摔倒在地，那只老鼠也脱手而出，惊慌失措地窜向一旁。
“抓住它！别让它跑了！” 几十个饿红了眼的士兵如同丧尸出笼，完全不顾同伴的摔倒，一拥而上，手脚并用地扑打、围堵那只可怜的老鼠，场面混乱不堪，尘土和雪沫飞扬。
好不容易，那只老鼠在无数双手的撕扯下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，被一个力气稍大的士兵抢到手里。
这时，才有人注意到那个最初抓到老鼠的年轻士兵，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“喂！小林！你没事吧？”旁边一个还算有点力气的同伴上前想去扶他。手指触碰到脖颈，冰冷僵硬，没有任何脉搏。同伴颤抖着探了探鼻息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“小……小林他……他没气了！”带着哭腔的惊呼声响起，带着一丝兔死狐悲的凄凉。
然而，这声惊呼非但没有引来哀悼，反而像是一个信号。旁边那几个刚刚没抢到老鼠、眼睛血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士兵，猛地转过头，死死盯住了地上那具刚刚停止呼吸、还带着一丝温热的躯体。
短暂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后，几个人如同饿狼般猛地扑了上去，开始疯狂地撕扯同伴的军装……
这地狱般的一幕，恰好被一队巡视阵地的日军高级军官远远看在眼里。他们个个面色铁青，有人忍不住干呕起来，有人别过头去不忍再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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