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的阳光洒在星火谷时,谷里的每一寸土地都透着股“动”的劲儿——不是之前慌乱的动,是像精密齿轮咬合般的、沉稳的运转。新开垦的二十亩粟田铺在北坡下,绿油油的粟苗蹿到半尺高,叶尖沾着晨露,在阳光下闪着亮。张老农每天天不亮就扛着小锄头去田边,蹲在埂上扒拉土块,看土里的墒情够不够,遇到有虫咬的苗,就从兜里掏出用艾草和石灰混的药粉,轻轻撒在苗根上,嘴里还念叨着:“乖苗,好好长,秋天给俺们结谷子。”旁边几个农妇挎着竹篮,蹲在田里拔草,草要连根拔,扔在篮里带回家喂兔子,一点不浪费;半大的孩子们则提着小陶罐,给长得慢的苗浇水,陶罐是鲁木匠用碎陶片拼的,漏水的地方用布条缠了,水洒在土里,“滋滋”地渗进去,像给土地喂了口甘泉。
谷口的防御栅栏早不是之前的破木桩了。新栅栏用的是山里伐的硬松木,桩子埋进土里三尺深,中间夹着晒干的荆棘,荆棘上还缠了些磨尖的竹片,远远看去,像道黑绿色的墙,透着股威慑力。栅栏两端各建了座箭楼,箭楼是用夯土和木头搭的,层高两丈,上面架着鲁木匠新做的轻型弩机——三具弩机并排摆在箭楼窗口,弩臂是用桑木做的,磨得光滑发亮,弩弦是用好几股兽筋拧的,拉起来得用两只手使劲。鲁木匠正带着石墩和两个徒弟调试弩机,他眯着眼,对着谷外的一棵枯树瞄准,“咔嗒”一声扣动扳机,弩箭“咻”地飞出去,稳稳扎进树干里,箭尾还在轻轻晃。“成了!”石墩高兴得直拍手,满手的铁灰蹭在衣服上,也顾不上擦,鲁木匠却皱着眉走过去,拔出弩箭看了看:“箭簇还得再磨尖点,不然穿不透皮甲。”说着就把箭递给石墩,让他去磨石旁接着磨。
可这份安稳下,藏着股挥之不去的沉郁。前几天,赵铁柱派出去的第二批侦察小队回来了,领头的是阿力——他脸上带着道新伤,是被溃兵的刀划的,衣服破了好几个洞,沾满了尘土和血污。议事会上,阿力把看到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,声音还在发颤:“北边的清和县,城都破了,溃兵抢了粮铺,还烧了半条街,我们躲在破庙里,看着流民往南跑,有个老太太抱着孩子,跑不动了,就坐在路边哭,结果被后面的乱兵推搡着,摔在地上……”他顿了顿,喉结动了动,“还有个豪强,占了个驿站,招了几百号人,见人就抢,我们差点被他们发现,躲在草堆里才逃出来。”
阿力的话让议事棚里静得可怕。老村长手里的旱烟袋掉在地上,烟锅磕出火星,他都没察觉;李里正攥着布巾的手,指节泛白,布巾上的线头都被扯出来了;王莽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,脸上的疤痕随着呼吸轻轻抽动,眼底满是狠厉——他之前就是被溃兵逼得家破人亡,才逃到星火谷的。谢景珩站在地图旁,指尖在北方的位置划着圈,墨色的眸子沉得像深潭,没说话,却能让人感觉到他心里的凝重。
这种凝重没散多久,就被了望塔的信号打破了。这天晌午,谷里的人正歇晌,突然听到“咚!咚!咚!”的鼓声——是了望塔的警报信号,不是敌袭的急促鼓声,是“有异常”的慢鼓。赵峰站在了望塔上,手里举着面小红旗,朝着谷内使劲晃,嘴里还喊着:“东南方向!有十多个人!往谷里来!”
消息像长了翅膀,很快传到议事会。王莽第一个抄起刀,大步往外走,嘴里骂道:“肯定是黑虎的人!装成流民来骗门!”赵铁柱也赶紧抓起望远镜,往谷外跑,谢景珩和林晚紧随其后,老村长和李里正也拄着拐杖,跟在后面,想看看情况。
到了谷口,新建的吊桥还没放下来——这吊桥是谢景珩让鲁木匠做的,用两根粗铁链吊着木板,平时收起来,有人来再放下去,比之前的木桥安全多了。赵铁柱举着望远镜,镜头对准东南方向:“是十多个人,穿得破破烂烂的,走路摇摇晃晃的,不像有武器的样子。”王莽凑过去看,眉头还是没松:“别是装的!黑虎那厮最会玩这种鬼把戏!”
“他们看起来真的很狼狈。”林晚也凑到望远镜旁,看到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,拄着根断了头的木棍,走两步就喘口气,后面跟着的人,有个妇人怀里抱着个孩子,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哭都没力气,只是小声哼唧;还有个年轻人,胳膊上缠着块破布,走路一瘸一拐的。老村长在旁边叹了口气:“看这样子,像是真的流民,俺们以前逃荒的时候,也这样……”李里正也点头:“是啊,要是匪徒,不会这么慢,早就冲过来了。”
谢景珩放下望远镜,目光落在吊桥的铁链上,沉吟片刻:“不能让他们靠近谷口。铁柱,王莽,你们带二十个护卫,把谷外一里处的石堆搬开,设个拦截线,弓弩都备好,要是有问题,立刻动手。我和林姑娘过去问话。”
“好!”赵铁柱和王莽齐声应下,转身去召集护卫。很快,二十个护卫背着弓、提着刀,跟着他们往谷外走,吊桥缓缓放下来,“嘎吱嘎吱”的声音在谷口回荡。谢景珩和林晚跟在后面,谢景珩手里拿着个木喇叭——是鲁木匠做的传声筒,能把声音传得远些;林晚攥着衣角,心里有些不安,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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