资金和技术的问题解决了,可新的难题像块巨石,拦在了水渠修建的路上——劳动力。林辰跟着村长李守业在村里转了一圈,看到的多是佝偻着背的老人和在土路上追逐嬉闹的孩子。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,李守业叹着气,用烟杆指了指村头的晒谷场,剩下的不是六十往上的,就是还没成年的,别说挖水渠,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。
技术队带来了三台挖掘机,可水渠要绕过三座山,很多地方机器开不进去,只能靠人力挖。技术员小周拿着图纸算了算:至少需要两百个劳动力,连续干半个月才能完工。现在就我们这十个人,加上村里的老弱病残,怕是要拖到秋收都完不成。
林辰在村委会的院子里召开动员会,二十几个老汉蹲在地上,吧嗒吧嗒抽着旱烟,烟雾缭绕中,没人说话。等林辰把修水渠的好处说完,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才磕了磕烟锅,瓮声瓮气地说:林主任,不是我们不想干,家里的几亩地还等着水救命呢。要是把力气都耗在水渠上,地荒了,到头来还是一场空。
旁边的二柱娘跟着点头,手里的补丁摞补丁的围裙被攥得变了形:再说,家里的粮缸都见底了,前天去借粮,全村都跑遍了,也没借到两斤米。饿着肚子哪有力气挖石头?
林辰的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几个粮袋,袋子瘪瘪的,能看清里面残留的米粒。他心里一动,突然有了主意。大家听我说,他提高了声音,我们搞以工换粮!凡是参与修水渠的,不管男女老少,每天发十斤大米、两斤面粉,管三顿饭,顿顿有咸菜,隔三天还能吃上一顿肉。水渠修通后,参与家庭的农田优先灌溉,绝不耽误秋收。
这话像一滴冷水滴进了滚油里,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。老汉们手里的烟杆停在半空,眼睛瞪得发亮。林主任,你说的是真的?刚才说话的老汉猛地站起来,膝盖地响了一声,每天十斤米?还管饭?
千真万确。林辰从公文包里掏出省粮食局的批文,这是省里特批的抗旱粮,专门用来保障水渠修建。我已经让卡车拉到镇上了,明天一早就运过来。他看向李守业,村长,麻烦你让会计登记一下,愿意来的都报名,按工时算粮食,多劳多得。
李守业刚把登记本拿出来,院子里就排起了长队。有拄着拐杖的老汉,有背着孩子的妇女,甚至还有几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,举着锄头说自己能挖地。不到半天,报名的就有两百三十多人。最让人意外的是,有十几个在邻市打工的年轻人,听说家里在修水渠,还管饭,连夜骑着摩托车赶了回来,领头的正是二柱——那个前几天还在电话里跟娘哭着说没水就回家种地的小伙子。
第二天一早,山脚下就搭起了临时工棚。十几顶蓝色的帐篷沿着山脚排开,旁边用石头垒起了灶台,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。村民们扛着锄头、推着独轮车,浩浩荡荡地来到工地,开工的哨声一响,锄头挖进土块的声、独轮车轱辘的声、人们的吆喝声混在一起,竟有了点战天斗地的气势。
修水渠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苦。七月的太阳像个火球,烤得山石发烫,脚踩在上面能感觉到鞋底在变软。早上五点开工,不到中午,每个人的衬衫就湿透了,能拧出半碗水来。晚上躺在帐篷里,蚊虫像轰炸机似的嗡嗡叫,一伸手就能拍到三五个,身上的包连成一片,痒得让人睡不着。
最缺的还是水。技术队带来的储水车每天只能送两吨水,除了保证混凝土搅拌,剩下的要分给两百多人用,平均下来,每个人每天只有一脸盆水,既要洗脸做饭,还要留着晚上擦身子。有次二柱的妹妹偷偷多倒了半碗水给猪喝,被二柱劈头盖脸骂了一顿,小姑娘委屈地哭了半天,最后还是林辰把自己的定额分了一半给她,才把眼泪哄住。
那天中午,太阳最毒的时候,二柱突然直挺挺地倒在了工地上。大家慌忙把他抬到树荫下,解开他的衬衫,只见他脸色惨白,嘴唇干裂起皮。李守业用毛巾蘸了点水,一点点往他嘴里抹,过了好一会儿,二柱才睁开眼,第一句话就是:水渠......挖了多少米了?
林辰蹲在他旁边,把凉毛巾敷在他额头上:别操心了,先养好精神。下午给你放半天假,去帐篷里躺着。
二柱摇摇头,挣扎着想坐起来:不行,我爹说了,多挖一米,水就早一天到田里。我年轻,扛得住。
这样的场景,每天都在上演。六十多岁的王老汉有腰肌劳损,却每天推着独轮车运石头,腰上绑着厚厚的棉布带,疼得直咧嘴也不吭声;二柱娘和几个妇女负责做饭,天不亮就起来淘米,在灶台前一站就是一天,汗水顺着脸颊滴进锅里,她们笑着说这饭有咸味,省得放盐了。
林辰也跟着吃住在工棚。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,带头挖最硬的地段,手掌磨出了好几个血泡,贴上创可贴继续干,创可贴磨破了,就用布条缠上。晚上别人睡了,他还要和技术员核对进度,调整第二天的施工方案,常常忙到后半夜,帐篷里的马灯亮到最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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