熟悉向河渠的人们都夸他心态好,他在“生平不解愁滋味,惯以笑声熨皱眉”的后面或缀以“残腿偏走坎坷路,苦辣酸辛手一挥。”或联上“险山恶水寻常过,风刀霜剑鼾如雷”的小诗总给人以为他生平真的不知愁为何物,天生是个乐天派呢。其实笔者知道他的心胸并不如自吹的那么宽阔,尤其是他出任生化厂厂长后的那两年另一个月的岁月里,他还是被囚在愁城忧国中的。不信?且听我从一道来。
先让您看一封信。信是写给唐书记的,看日期和内容,当是写在与蔡国良北上寻销路的征途中。信上说:
“听着老同学不自觉地发出轻度呻吟声,回想起他带病奔波,回想起其他朋友极尽全力的支持,心情激动起来。丢下手中的《推销技巧》,拿起了笔,想跟您说说久闷心中的话。
书记阁下,当厂长不是我的心愿。我是在当阮厂长的面探询我的去路、后又经他姐姐做工作也做不通,面临着要么滚蛋要么自己干的情况下才向您提出申请的。
这一情况知道的人不多。一年多来我一直在委屈中拼搏,只想在生化厂站起来后告退时稍稍表白一下。朝中无人莫做官,我这个没后台的人,有谁知道七九年下半年以来一直处在被排挤中?又有谁知道我的另一些苦衷?
人能被嫌笨了,也能被捧聪明了,我是在被嫌中被捧中?我心中有数。去年八月开发了醋酸钠,九月上了香肠和肝素联办,今年五月开发了片碱,八月上旬压敏胶带又问世了。要是别人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做了这么多事,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?这点我不知道,但对我的前景如何?却是心若明镜的。因为我没有后台,又只会看书。
今年的结局怎样?恐怕好不了多少,因为时间不多了。八月上旬胶带问世后我就该出来,可是却又走不开。一个产品刚出来总要有个让人们认识的过程,到今天才两个多月。
今年来生化厂没发一分钱工资,再垫钱出差毕竟有限,我这次拿出几百块钱来出差,爱人已有微词了。
时间,留给我回旋的时间太短了,凭我的这点点能力,来不及。过失是我的,不想为自己洗刷,谁叫我不早一点拿出产品来的?要是请上海研究所来进行技术服务会这么迟出产品吗?
落个什么样的后果,我是咎由自取,不去说什么。要说的是、我感到为难的是:舆论对我朋友们的压力。伍子芳、陆锦祥、洪祥、郑若华等为我振兴企业的决心所感动,从米箩往糠箩里跳;阮志恒顶住了讥讽没有退却;蒋国钧、赵国民、阮秀芹、葛春红、李淑英、范模、张井芳、周国祥、裴友忠、戴冬珠、曹秀兰、蔡国桢、周兵......许多好同志吃了那么多苦。我该怎么对待他们呢?
离厂前您的话我认为是对的,再说我这条断腿不跑什么路还有点不舒服,又怎么愿意在外头跑,更何况还在收种的当口?
也许您知道我家六口人的田只有我爱人一人耕种,可我没办法。不亲自跑,取不到第一手资料,指挥不到点子上;不亲自跑,关系人出不了那么大的力;亲自跑也增加了推销的力量。
十天来尽管只跑了三十八家,有希望使用我厂产品的只有十二家,但在人事关系网上却取得了可喜的进展,扬州、淮阴绝不会只有十二家用我厂产品的。‘跋山涉水寻丹药图枯木重华,走南闯北请高人为白骨生肉’我用这副对联概括我在外头跑的目的。跑,尽管不是一种享受,但为振兴企业我还得跑。
古人说士为知己者死。谁是我的知己者?离校十七年来我从没偷过懒,但也没寻到知己的上司。这一回的自荐当厂长是走投无路被逼出来的,要不然我就得滚到别厂去做自己不想做的工作。
然而这一年多的拼搏,有谁能理解我的苦衷?下场将会怎样?人不能做事,一做就有错,一错就有人跳出来指责、评论;做得越多,错处也相应多些,固然小辫子也多了;而碌碌无为者却四平八稳,人缘好,领导印象也好。我真有些想不通。
今年完不成任务,舆论自然比不做事的要坏得多,这也不奇怪。正如我对带病奔波的老同学所念的小诗所说的:
病残两个书呆子,自不量力去现世。如果当初甘受贬,诗词自娱乐无比。
下面这首词是我在胶带搞不出来、危机四伏时填的,词云:
封门堵户重重雾,茫茫四野、出路在何处?屏息睁目环回顾,找不到那现成路。
披荆斩棘开山斧,人生舞台、新事袭老谱。事与愿违同谁诉?另觅它途慢筹措。
从那时起直到现在,心绪从未轻松过。
书记阁下,写这封信给您别无他意,吐吐心中的闷而已。其实,只要象妻子劝我的那样想开一些,就什么闷也没有了,不是么?
何须欢喜何须愁,逢场作戏随波流。是非善恶谁定论?没啥标准信意诌。
可惜的是我没有那么豁达,心眼儿太死了。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,也没办法,只好随他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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