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四一年的正月十五刚过,瓦窑堡兵工厂的年味尚未散尽,一场关乎未来的技术攻坚战已悄然拉开序幕。厂区深处,一间新挂上“105项目组”木牌、警卫等级提升至最高的宽敞窑洞内,气氛凝重而炽热。
墙上挂满了家泉次郎凭借记忆和零散资料绘制的Le.F.H. 18型105毫米榴弹炮结构草图,那庞大的轮廓和复杂的机构,无声地诉说着挑战的艰巨。林烽、家泉次郎、老张、王老铁、杨永军,以及被特意请来的“定海神针”——返聘顾问李德顺老师傅,围坐在一张拼凑起来的大木桌旁,目光聚焦在摊开的炮身总图上。
“同志们,”林烽声音沉稳,打破了窑洞内的寂静,“今天,‘105项目’就算正式启动了!这是咱们瓦窑堡兵工厂自成立以来,要啃的最硬的一块骨头!也是咱们能否真正成为八路军坚强军工脊梁的关键一仗!”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图纸上那根最粗壮的部件——炮管,“万事开头难,而咱们这第一道,也是最凶险的一道坎,就是它!”
他环视众人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:“咱们现有的家当,搞搞步枪、迫击炮,甚至75山炮,已经是把潜力挖到极致了。可这105毫米的炮管,内膛直径比75炮大了将近一半,长度、壁厚更是天差地别!咱们那台用来加工重机枪枪管和修复钻床主轴的、厂里最大的老式膛线车床,在这根‘巨无霸’面前,就像小毛驴想拉太行山,根本不是一个量级!”
这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激起了层层波澜。在座的都明白,机床就是军工的“母机”,没有合适的设备,再精妙的设计也只是镜花水月。
王老铁盯着图纸上那骇人的尺寸标注,嘬得烟袋锅滋滋作响,闷声道:“俺的个老天爷!这炮管子,快赶上俺的腰粗了!咱那台老掉牙的床子,导轨窄得像羊肠小道,主轴软得像面条,进给机构更是老牛拉破车!硬要上?别说在里面刻出那几十条要命的膛线,怕是光把里面镗光滑了,都得把咱那点老家底折腾散架喽!到时候炮管没出来,床子先趴窝,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!”
老张扶了扶眼镜,忧心忡忡地补充:“老王说得在理。这还只是床子的问题。更棘手的是刀具!加工这么深、这么大的孔,需要特制的长杆镗刀和拉线刀,长度、强度、刚性要求都极高。咱们现有的刀具,塞进去连个响动都听不见。这东西,别说咱造不了,就是想买,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!”
一时间,窑洞里只剩下烟袋锅冒出的缕缕青烟和沉重的呼吸声。牛大力今天也被特许列席,感受这“高端局”的氛围,他听着老师傅们的话,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,忍不住瓮声瓮气地插话:“厂长!俺看就别费这脑筋了!让俺带侦察连出去一趟,摸到鬼子哪个兵工厂或者修械所,给他端了!直接把大机床扛回来!那多痛快!”
林烽无奈地瞥了他一眼,苦笑道:“大力,你的勇气可嘉。可你想过没有,鬼子的重点兵工厂哪个不是重兵把守?就算咱们侥幸得手,那么笨重的铁疙瘩,怎么穿过几道封锁线运回来?恐怕还没出敌占区,鬼子的飞机就把咱们连人带机床都炸上天了。此路不通。”
一直沉默不语,用手指在图纸上反复比划、测量的家泉次郎,此时抬起了头,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专注:“外部获取和武力抢夺,风险与成本都太高。我们唯一的出路,在于内部挖潜和技术改造。必须立足现有条件,寻求突破。”
撵着山羊胡须一直沉思的李德顺老师傅,此刻也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历经沧桑的沉稳:“家泉同志说到根子上了。咱们那台老床子,是民国初年汉阳厂的老底子,别的不说,那铸铁床身厚重无比,基础刚性是够的,底子不差。差的是劲头儿和家伙事儿。”
林烽眼睛骤然一亮,身体微微前倾:“李师傅,您是说,咱们这老伙计,还有改造的余地?”
“有!”李德顺肯定地点头,起身走到墙边那幅车床结构图前,这是他为日常维修保养而亲手绘制的,“厂长,各位,你们看这里——”他枯瘦的手指指向传动部分,“主轴动力不足,咱们可以给它‘加加餐’!把驱动皮带轮换更大的,或者想法子在这传动路径上,加一套增速齿轮箱,把主轴的转速和扭矩都提上来!还有这里,进给箱,”他的手指移动到另一个部位,“里面的齿轮组可以换一套齿数比更大的,加大进给力度和速度!”
他一边说,一边在图纸上比划着,浑浊的老眼因为技术的挑战而焕发出惊人的光彩:“至于床身导轨和拖板宽度受限,咱们可以不动它,但可以专门设计制作一个坚固无比的‘炮管加工附加平台’,像鞍子一样牢牢固定在拖板上,增加承重和稳定性,专门伺候这根大炮管!”
“好!改造机床!”林烽精神大振,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了灯塔,“李师傅,您是行家,机床改造这块,就由您全权牵头!老张、老王,你们全力配合,要人给人,要料给料!咱们就给这台老伙计动一场‘大手术’,让它脱胎换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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