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义域内部的混乱如同野火燎原,狂暴化的觉醒者不再是孤立的威胁,他们的力量在“归一道”通过光卵传递的共振中彼此增幅、纠缠,形成了一片片规则扭曲的污染区。月球指挥中心的全息沙盘上,代表稳定区域的蓝色正被迅速蚕食,取而代之的是象征混乱与危险的、不断蠕动扩张的暗红色斑块。
镇压部队的报告越来越绝望:“……无法建立有效防线!他们的攻击附带规则扭曲,我们的装备在失效!”、“第七区通讯完全中断,时空结构出现局部坍缩迹象!”
陈默站在沙盘前,身影僵硬。所有的战术推演、应急预案,在那超越了物理层面的规则污染面前,都显得苍白无力。他能调遣舰队对抗外敌,却无法用炮火净化同胞体内沸腾的黑暗。每一次镇压命令的下达,都像是在亲手撕裂文明本就残破的躯体。
就在整个指挥中心被无力感笼罩,几乎要窒息时,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“波动”,如同投入泥潭的石子,突兀地穿透了弥漫在整个定义域内部的、充满恶意的共鸣背景噪音。
这波动并非来自外部,也非来自任何监测设备。它直接作用于陈默的意识深处,带着他无比熟悉的、源自灵魂印记的韵律——是林星阑!
但这波动不再温柔,而是充满了极致的痛苦、挣扎,以及一种……正在被强行拖入深渊的窒息感。它不再是完整的意识,更像是一缕被黑暗包裹、即将熄灭的火星。
“星阑……”陈默下意识地低吼出声,双手猛地撑在控制台上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周围的军官们惊愕地看着他。
陈默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,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缕微弱的波动中。他尝试着集中意志,像在时间坟场中那样,去回应,去捕捉。
瞬间,他的“视野”被强行拉入了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层面。
他“看”到了光卵的核心——那不再是温暖规则之光的源泉,而是一个惨烈的战场!属于林星阑的、纯净的银白色意识流光,正被无数粘稠、冰冷的黑暗触须死死缠绕、渗透、吞噬。那些黑暗触须散发着与“归一道”同源的、令人作呕的气息,它们不仅是在侵蚀,更像是在……模仿林星阑的意识结构,试图将她的一切——她的记忆、她的情感、她对规则的理解——都复制、扭曲,变成黑暗的一部分。
林星阑的意识在剧烈地抵抗,每一次挣扎都爆发出璀璨却短暂的光芒,将逼近的黑暗暂时逼退,但每一次光芒闪耀后,她的存在似乎就黯淡一分,如同风中残烛。陈默感受到的极致痛苦,正是来源于此。
而更令他心神俱裂的是,他清晰地感知到,那些从光卵扩散出去、污染了整个定义域的诡异共振,其源头,正是这些黑暗触须模仿林星阑规则频率后发出的“伪信号”!它们利用了她与定义域、与所有基因觉醒者之间固有的连接,将她的“光”扭曲成了传播“黑暗”的渠道!
黑暗,不仅在模仿光,更在亵渎和利用这牺牲换来的光芒!
“不!”陈默在意识层面发出无声的咆哮。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吞噬,被扭曲成毁灭文明的工具!
他放弃了所有战术思考,将全部的精神力量,沿着那缕微弱的连接,不顾一切地投向光卵核心的战场。他没有攻击性的力量,他只有他自己——他的意志,他的记忆,他与林星阑之间无法被磨灭的、属于“人类”的羁绊。
这纯粹属于“陈默”的意识印记,如同一块投入浑水的明矾,瞬间打破了光卵核心那僵持的、绝望的平衡!
那些黑暗触须似乎对这种无法被模仿、无法被解析的、“低效率”的人类情感连接产生了短暂的“困惑”与排斥。而林星阑那即将熄灭的意识之光,则在接触到这熟悉印记的瞬间,猛地爆发出最后一抹强烈的、带着决绝意味的闪光!
“陈……默……”
她的“声音”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上,微弱,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清晰。
“锚点……是你……”
光芒骤熄。
陈默感到那缕连接瞬间断裂,巨大的精神反冲让他眼前一黑,险些栽倒。他粗重地喘息着,汗水浸透了制服。
几乎在同一时刻,指挥中心的全息沙盘上,那原本疯狂扩张的暗红色污染区,其扩张速度明显减缓了!虽然混乱依旧,虽然觉醒者仍在狂暴,但那源自核心的、驱动一切的“伪信号”共振,强度出现了微弱但确凿无疑的下降!
“指挥官!规则污染扩散速率下降百分之七!”监测员难以置信地报告。
“部分狂暴化个体出现能量波动衰减迹象!”
混乱,并未停止,但那股推动它走向彻底毁灭的、最深层的力量,被暂时撼动了。
陈默缓缓直起身,脸色苍白如纸,但眼神却重新燃起了某种近乎凶狠的光芒。
他明白了。
林星阑的意识尚未完全被吞噬,她仍在核心坚守,进行着最绝望的抵抗。而他自己,他这个人本身,他与她的连接,是她在黑暗汪洋中唯一能抓住的“锚点”。他的存在,他的意志,是干扰“归一道”模仿与侵蚀的关键!
这远不是胜利,甚至连转折都算不上。这只是从绝对绝望的深渊边缘,抢回了一丝微弱的、随时可能再次断裂的希望。
但,足够了。
陈默抬起头,目光扫过指挥中心里所有看向他的人,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
“调整所有镇压部队指令!优先目标:隔离、控制,最大可能避免致命打击!我们的敌人不是同胞,是他们体内的黑暗!技术部门,集中所有资源,分析刚才规则污染速率下降时的所有数据波动,我要知道那个‘锚点效应’的具体参数!”
他再次看向沙盘,看向那虽然减缓却依旧触目惊心的暗红色。
战斗远未结束。外部的威胁依旧虎视眈眈,内部的混乱仍需平息。但此刻,他找到了新的方向——不仅仅要防御,要镇压,更要……夺回光卵的核心,将林星阑从黑暗的侵蚀中,彻底解救出来。
锚点,已经落下。无论代价如何,他绝不会放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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