并州的整合在艰难中稳步推进,吕布的权威日益巩固。然而,树欲静而风不止。就在吕布埋头消化并州、整军经武之际,来自洛阳的阴云,终于裹挟着致命的寒意,笼罩了晋阳城。
这一日,一队约两百人的骑兵,护送着一名身着朝廷使者服饰的宦官,高举着代表皇权的节旄,浩浩荡荡、趾高气扬地来到了晋阳城下。队伍盔甲鲜明,旗帜招展,刻意彰显着中央的威仪,与并州边地略显粗粝的气氛格格不入。
守城军官不敢怠慢,立即飞报刺史府——如今已是“权摄并州事”吕将军的府邸。
吕布闻报,心中冷笑。该来的,终究来了。他早已料到,掌控了洛阳朝廷的董卓,绝不会对他这个占据并州、实力不俗的邻居视若无睹。只是不知,董卓这第一招,会是怎样的面目。
他下令打开城门,以符合礼制的规格,将朝廷使者迎入城内,于州府正厅设香案迎接圣旨。
那宣旨的宦官,面白无须,神态倨傲,展开明黄绢帛,用那特有的尖细嗓音,拖长了调子宣读道:
“制曰:朕绍承皇序,统御万方。恩威赏罚,一出于公。咨尔五原属国都尉吕布,前以微功,遽膺假节,本望其恪尽职守,绥靖边陲。然近闻其擅起兵戈,干预州郡,虽云平乱,实多专擅。岂人臣守分之义耶?兹念其少有勇力,或可雕琢,特加恩典:着削去假节之权,迁为骑都尉,即刻交卸并州军务,入朝觐见,另有任用。钦此——!”
诏书宣读完毕,厅内一片死寂,落针可闻。
骑都尉?!
这哪里是升迁?分明是明升暗降,甚至是羞辱!五原属国都尉,假节,权摄并州事,这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权柄。而骑都尉,不过是个比二千石的中级武官,隶属光禄勋,负责宫廷宿卫,毫无实权可言!更要他即刻交出兵权,入朝觐见?这分明是董卓的调虎离山、甚至是诱杀之计!一旦离开并州,失去军队庇护,入了洛阳,生死便全在董卓一念之间!
厅内吕布麾下的文武将领,如高顺、张辽、魏续等人,无不面露怒色,手按剑柄,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。若非军纪约束,恐怕早已发作。那宣旨的宦官却恍若未见,依旧昂着头,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吕布,似乎在等待他惶恐谢恩,或者……愤怒抗命。
吕布面色平静,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他缓缓起身,并未如宦官预期的那般跪接圣旨,反而向前走了两步,目光平静地直视着那宦官。
“天使远来辛苦。”吕布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,“陛下天恩,布,感激涕零。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沉重而无奈:“然,天使有所不知。并州北疆,胡患未平。去岁虽有微功,然鲜卑、匈奴诸部,败而不服,今秋以来,屡有异动,塞外烽烟时起。布若此时离任赴京,边防空虚,恐胡虏大军顷刻南下,则并州危矣,司隶亦恐震动。此实非人臣畏难,乃边情紧急,不得不尔。还请天使回禀陛下与董公,容布暂留并州,待北疆稍靖,布定当束身归朝,领罪谢恩!”
这一番话,说得冠冕堂皇,滴水不漏。既表达了对朝廷的“恭敬”,又点明了现实的困难,更是将“董公”二字轻轻点出,暗示自己明白这诏书真正出自谁手。核心就一条:边患未平,我不能走。
那宦官显然没料到吕布如此应对,既不强硬抗命,也不乖乖就范,而是摆出一副“忠君为国,实在走不开”的无奈姿态。他脸色一沉,尖声道:“吕将军!此乃陛下明诏!岂容你以边事推诿?难道并州离了你吕奉先,天就塌了不成?抗旨不尊,可是灭族之罪!”
话音未落,厅内气温骤降。高顺、张辽等人目光如刀,瞬间锁定那宦官。魏续更是冷哼一声,手已握紧了刀柄。
吕布抬手,微微向下压了压,示意部下稍安勿躁。他脸上依旧带着那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:“天使言重了。布岂敢抗旨?实在是职责所在,不敢因一己之私而置国家边患于不顾。这样……”
他顿了顿,朗声道:“来人!”
几名亲兵应声而入。
“天使远来辛苦,即刻请天使及随行将士至馆驿好生安歇,以最好的酒肉款待!不得有误!”吕布吩咐道,随即又转向那宦官,笑容变得“真诚”了许多,“天使一路劳顿,且在晋阳好生歇息几日。并州虽僻远,也有些许土产风味,容布稍尽地主之谊。至于赴京之事,待布妥善安排边防后,再与天使细细商议,如何?”
这就是要软禁使者,拖延时间了。
那宦官脸色大变,正要发作,却见吕布身后那些将领个个虎视眈眈,杀气腾腾,自己带来的两百骑兵恐怕连府门都冲不进来。他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,尤其是在吕布这等凶名在外的边将地盘上。只得强压下怒火,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,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吕布亲兵“护送”下,悻悻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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