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京城警察厅那间核心会议室,此刻仿佛一个濒临爆炸的高压釜。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紧紧闭合,将冬日本就吝啬的阳光彻底隔绝在外,只留下数盏吊灯投下惨白而集中的光柱,照亮长条会议桌上每一张凝重、焦躁乃至隐现狰狞的面孔。空气污浊不堪,浓烈的烟味、劣质咖啡的苦涩以及人体散发的疲惫气息混合在一起,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个人的肺叶和神经。
专案组组长郑少真,这位平常里喜怒不形于色的秘书总长,像一头被无形锁链困住的雄狮,深陷在首位那张宽大的皮质座椅里,右手食指与中指以一种近乎痉挛的频率,急速敲击着光可鉴人的红木桌面。那“笃、笃、笃”的声音,不再仅仅是背景音,而是化作了倒计时的丧钟,一声声敲在与会所有人心头最脆弱的角落,拷问着他们的能力、忠诚乃至前程。
长时间的全城军事管制、挨家挨户的翻查、对交通要道的严密封锁,已然超出了治安管理的范畴,几近于战时状态。城内的商会大佬们的联名抗议信措辞一次比一次激烈,暗示着经济命脉的断裂风险;各国领事馆的“关切”照会雪片般飞来,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投资环境与人身安全的质疑;而掌控舆论喉舌的报界,更是在各方势力的暗中角力下,连篇累牍地刊登着各种真伪难辨、却极具煽动性的报道,将“警方无能”、“政府混乱”的标签狠狠砸在当权者的脸上。最致命的压力,来自南京。最高层的质询电报,其措辞已从最初的“督促”升级为“严重关切”乃至隐含“最后通牒”的意味。在这国共内战日趋白热化、争夺民心与舆论制高点的关键时刻,盛京城这场由一尊金佛引发的、持续月余却毫无头绪的惊天大案,俨然成了对手攻击政府“治理无方”、“民心尽失”的绝佳弹药。郑少真很清楚,若不能迅速破局,他头顶的乌纱,乃至项上人头,都可能成为平息众怒的祭品。
“各位”郑少真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茶杯盖哐当作响,他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,额角青筋暴起,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灼过在座的每一个人,“挖地三尺!耗子洞都掏了几个遍了!你们就拿这些狗屁不通的线索来报告?!林政涛!你再给我报一遍!我要听的不是过程,是结果!是金佛!是盗佛的贼!”
林政涛如同被鞭子抽中般霍然站起。他身上的警服皱巴巴的,沾着不知是泥点还是油污,眼窝深陷,眼球上布满蛛网般的血丝,嘴唇因焦渴和嘶吼而干裂起皮。连日不眠不休的奔波、来自各方的压力以及毫无进展的挫败感,将他这头曾经威风凛凛的“警界雄狮”折磨得形销骨立,只剩下眼中那不肯熄灭的、近乎偏执的火焰。
“是!组长!”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,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。他大步走到墙边那块巨大的、写满密密麻麻字符、画满混乱线条的案情板前,抓起红色记号笔,仿佛握着最后的武器。
“金佛失窃案!自发生当晚,到今日关联线索目前主要有三!”林政涛转身,面向众人,伸出三根手指,每一根都仿佛重若千钧。
“第一,斗笠人!”他在案情板相应的位置狠狠一顿,“此人,身份成谜,身手极高,与北塔法宝寺系列窃案、杀人案关联紧密!现有情报显示,他可能非直接盗佛之人,但其行踪诡秘,并身负命案、江湖暗线均有勾连,目的不明!不排除其有金佛案的动机和嫌疑!更不排除,金佛寺内,有其内应!”
“第二,拜火邪教!”林政涛移动到另一区域,笔尖重重划过“拜火邪教”三个字,“该邪教,盘踞盛京多年,行事诡谲,手段残忍!金佛被盗当夜,据调查有外围目击者称,见其组织团伙出现在案发地周围,形如鬼魅!随后,平安巷发生杀人惨案,我们先期的证人被暗杀,很可能为他们所为!同时,通过线人报告,他们曾大量购进赤焰砂等助燃物质,我们推断,拜火教也有盗佛嫌疑,他们与日本势力接触甚密,不排除帮助日本人掠夺我国文物古迹”
“第三,是我们与佛教方面共同调查得出的结论,我认为也是目前最明确的方向——”林政涛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汲取最后的力量,在案情板最中央,用力写下了“月牙疤喇嘛 - 却吉嘉措”“这是强巴坚赞上师生前,指认的最有可能的盗佛人,他们深谙寺院教规仪轨,对藏锁也非常了解,同时也更容易接触金佛寺内鬼,作案更容易。而且,强巴坚赞上师被袭身亡之时,洛珠与杀手进行过交手,是五名配合默契、身手狠辣、训练有素之人,而且用的是他们本教的武功,很可能就是喇嘛。但他们的武器从何而来,目前还不知道,按道理金佛乃藏传佛教的圣物,本不应该有内部人盗佛的可能,但经过近几日的案情分析,我觉得如果是喇嘛僧人所为,那最有可能的是外域的宗教派别,例如日本、印度或蒙古,但无法确定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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