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口码头的喧嚣如同一锅沸腾的粥,咕嘟咕嘟的声音此起彼伏,仿佛无数个气泡在空气中炸裂开来,嘈杂的声浪直冲耳膜。
赵佳贝怡在这个繁忙的码头上,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起眼,她把帽檐压得几乎遮住了眼睛,拎着箱子的带子深深勒进肉里,留下了明显的红痕。
箱子底部的铁皮坚硬无比,每一次与她胯骨的接触都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,仿佛那不是铁皮,而是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。然而,她却无法改变这个姿势,因为她必须隐藏自己的身体,不能被人发现。
尽管身体的不适让她痛苦不堪,但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胸前的【微光探测器】。这个小小的装置不断地发出麻麻的感觉,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她的皮肤上爬行。那种冰凉的触感,仿佛是一块未融化的冻肉,紧紧地贴着她的肌肤,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她的心跳越来越快,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着她。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盯着她,那是一种被监视的感觉,让她浑身不自在。她不禁开始怀疑,那些举着牌子的人是否正藏在某个货堆后面,等待着合适的时机,将她这个“浔阳表妹”一举捉拿。
赵佳贝怡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,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墙根和渔网堆之间,不敢走那些明亮的大路。她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,仿佛随时都能跳出嗓子眼儿。
脚下的泥地软绵绵的,每踩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。黑色的泥土像是有生命一样,沿着她的鞋帮缓缓向上攀爬,仿佛要给她的双腿绑上沉重的沙袋。
她不敢走得太快,生怕自己的脚步声会引起旁人的注意;但也不敢走得太慢,因为她知道那些追捕她的人就在不远处,随时都可能追上来。
这种进退两难的滋味,让赵佳贝怡感到无比的煎熬。她想起了在江阴时的遭遇,当时她的箱子被刺刀挑开,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,她的恐惧和无助至今仍历历在目。而现在,这种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,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经过第三个堆满烂木头的巷子后,赵佳贝怡终于躲开了人潮。风中的气味也发生了变化,腥气和腐烂木板的臭味混合在一起,直冲她的鼻腔,让她感到一阵恶心。江水拍打着岸边的堤坝,发出“哗啦哗啦”的声音,这比码头上的喧闹声更让她感到安心。
远远地,她的目光越过了那片荒滩,荒滩上几艘破旧的船只映入眼帘。这些船只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彩,它们歪歪斜斜地搁置在木桩上,仿佛随时都可能倾倒。
船板翘起得很高,就像一张张扭曲的脸,露出里面发黑的朽木,那朽木看上去就如同龇牙咧嘴的黄牙一般,让人不寒而栗。
在这片破败的景象中,最里面有一个用破帆布和碎木板搭建的窝棚显得格外突兀。这个窝棚摇摇欲坠,风一吹过,它就发出“呼嗒呼嗒”的响声,那声音像是痛苦的呻吟,又像是垂死的喘息,仿佛它随时都会在风中散架。
窝棚顶上飘着一缕青烟,那青烟细得如同线一般,若有若无。然而,这缕青烟刚刚冒出,就被江风无情地吹散了,仿佛它从未存在过。
赵佳贝怡的心稍微定了定。只有在这种被人遗忘的角落,才有可能藏得住人。她紧紧地攥着拎箱,踩着满地的碎木片向窝棚挪动,脚下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响声,这让她不得不立刻停下脚步——万一惊动了窝棚里的人,被赶出来的话,她就真的无处可去了。
离窝棚还有几步远的时候,里面传来了咳嗽声,“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,断断续续的,像是破风箱在拉动,听着像是个孩子。
接着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,低沉而沙哑,像是在哄着孩子:“囡囡乖,喝口药……放了红糖的,甜呢……”孩子没有回应,只有更加沉重的喘息声,像是被捂住了嘴的小猫,憋得人心里发紧。
赵佳贝怡从口袋里摸出了三块银元,紧紧地攥在手心里。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感到一丝安慰,仿佛多了一点底气。她轻轻地敲了敲窝棚的木门板,那门板已经烂了一个大豁口,透过豁口可以看到里面堆着的柴火。
“谁?”老妇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,带着明显的警惕,就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突然炸了毛。
门帘被掀开了一条缝,露出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。老妇人的眼睛虽然有些浑浊,眼角的褶皱像核桃皮一样堆叠着,但那眼神却异常明亮,上下打量着赵佳贝怡——从她压得太低的帽檐,到沾满泥污的鞋子,最后落在她手中的拎箱上,慢慢地转了两圈。
“阿婆,打扰了。”赵佳贝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,带着一丝胆怯的颤抖,“我是从下游逃难来的,和家人走散了……我想在您这里借宿一晚,我会付钱的。”她把银元递过去,月光下,银元白花花的,晃得人眼花。
老妇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银元看了好一会儿,又看了看她身上的旗袍。虽然这件旗袍的料子看起来不便宜,但已经洗得发白,袖口也磨出了毛边。老妇人的手在门帘上捏了捏,指关节粗大得像老树根,布满了裂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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