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跟淬了冰似的,刮在脸上生疼。赵佳贝怡扶着块长满青苔的岩壁喘口气,指节抠进石缝里,带出几片潮湿的碎泥。背上的药箱带子勒得肩膀发红,里面的玻璃药瓶撞来撞去,叮当作响,像在敲一面破锣,吵得人心烦意乱。
“赵医生,您先歇歇吧?”老陈头的声音慢悠悠地从后面传来,仿佛他整个人都被那匹老马拖着走似的。他的声音在这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有些拖沓,仿佛被冻住了一般。
那匹老马也显得有些疲惫,它低着头,不停地刨着蹄子,似乎想要在这坚硬的地面上找到一些温暖。它的鼻子里喷出的白气,在冷空气中瞬间凝结成一团团雾气,然后又迅速消散。
少了条胳膊的刘老兵则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,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。他那空荡的左袖子被风一吹,像面小旗子一样呼呼作响,仿佛在诉说着他曾经的英勇和如今的沧桑。
“再往前就是黑风坳的口子了,那地方可邪乎得很呐!”刘老兵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敬畏,“那雾气浓得很,能把人给裹着走,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。”
赵佳贝怡摇摇头,往嘴里塞了半块硬得硌牙的玉米饼。饼子是早上从寨子里带的,现在潮乎乎的,嚼起来像啃树皮。“歇不得,”她哑着嗓子说,唾沫咽下去都带着疼,“你听。”
远处的枪声又响了,零零星星的,像有人在暗处扔爆豆子。偶尔夹着一声闷响,是手榴弹炸开了,震得脚下的石头都跟着发颤,回声在山坳里撞来撞去,半天散不去。
“妈的,这仗打得邪门。”老陈头往地上啐了口唾沫,烟袋锅在鞋底磕得邦邦响,“物资队的兄弟们都是好样的,就是装备差太远。”他猎枪上的铜箍被手摩挲得发亮,那是他儿子生前用的枪,今天特意背出来的。
往前走了没几步,二柱突然“哎哟”一声,差点绊倒。他低头一看,脚边的草窠里露出半截军用水壶,壶身上印的“卫生队”三个字被血泡得发涨。“赵医生,你看这个!”
赵佳贝怡蹲下身,手指碰了碰水壶,还是温的。旁边的灌木上挂着块撕碎的绑带,白纱布被血浸成了深褐色,上面还沾着几粒没消化的玉米碴子——是早上出发时塞给小李的干粮。
她心里一紧,爬起来就往前跑。靴子踩在泥地里,时不时陷进软软的地方,拔出来时能看见鞋底沾着暗红的血泥,甩都甩不掉。路边的石头上有弹孔,边缘卷着焦黑的皮,是机枪扫过的痕迹。
“看那边!”刘老兵突然喊了一声,拐杖指着前面翻倒的骡马车。车厢板被劈成了两半,像只断了翅膀的鸟趴在地上,里面的药箱滚得满地都是,玻璃碎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,混着药粉和血,腥气直往鼻子里钻。
赵佳贝怡捡起个没摔碎的小瓶子,标签上“青霉素”三个字被血渍糊了一半。她指尖发抖,瓶子差点从手里滑出去——这是昨天半夜亲手分装的,每瓶够两个重伤员用,现在只剩这半瓶还能看。
“这边有活人!”二柱的大嗓门突然炸开,他正扒开一丛野蒿,下面露出半张染血的脸,是物资队的通信员小张,眼睛还睁着,直勾勾地盯着天上的月亮。“赵医生!快!他还有气!”
赵佳贝怡像一头凶猛的野兽一样扑向小张,她的速度快如闪电,让人猝不及防。她的手指精准地落在小张的颈动脉上,感受着那微弱的跳动,就像一只受惊的蚂蚱,随时都可能停止跳动。
赵佳贝怡的目光落在小张的肚子上,只见那里豁开了一道可怕的口子,肠子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流了出来,被草叶紧紧地包裹着,显得黏糊糊的,令人作呕。
“快!按住这里!”赵佳贝怡毫不犹豫地扯开急救包,将里面所有的止血粉都倒在了小张的伤口上。然而,这并没有减轻小张的痛苦,他疼得浑身抽搐,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,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涌出,染红了赵佳贝怡的手背。
“疫苗……疫苗……”小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指甲掐得肉生疼,眼珠子使劲往上翻,“麻队长……带我们断后……让把疫苗送出去……说……说重庆的娃们等着救命……”
“麻明福呢?”赵佳贝怡的声音发颤,碘酒洒在伤口上,小张疼得弓起身子,像只被踩住的虾,“他在哪?你们分开走的?”
“往……往坳里去了……”小张的脸突然白得像纸,气若游丝,“鬼子太多……队长说……说疫苗比命金贵……让我们往反方向引……”他突然笑了一下,血沫从嘴角淌出来,“队长兜里……还揣着你给的草药包……说……说能提神……”
赵佳贝怡的心脏像被山藤缠紧了,勒得她喘不上气。她抬头往黑风坳深处望,黑漆漆的山口像张张开的大嘴,雾气从里面涌出来,白花花的,能把人吞进去。
“你们在这处理伤员!”她猛地站起身,药箱带子勒得肩膀生疼,把小张的枪捡起来,枪身还带着他的体温。“我去看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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