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北的山坳宛如一只巨大的绿色碗,将苗寨稳稳地托在其中。清晨的雾气刚刚散去,吊脚楼的木栏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,微风拂过,水珠便如断线的珍珠般“滴答”一声掉落,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。
赵佳贝怡身着一袭素雅的苗族服饰,轻盈地走在这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。她的步伐轻快而稳健,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路况。腰间的竹编药篓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晃,篓内的血竭藤也随之蹭着篓壁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这血竭藤是赵佳贝怡今早天还未亮时,就去后山大石缝里采来的。藤子上还沾着些许苔藓和露水,散发出一股腥甜的草木气息,与晨雾的凉意交织在一起,直往人的鼻尖里钻。
药坊是一间略显陈旧的木屋,岁月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。走进药坊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根根悬挂在梁上的药草,它们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宝藏,静静地散发着淡淡的药香。
何首乌的块根形状奇特,宛如一只只皱巴巴的小手,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;杜仲的树皮呈现出深褐色的光泽,宛如被岁月磨砺过的古铜,散发出一种古朴而沉稳的气息;金银花的干花虽然已经失去了水分,但那残留的黄白色泽,依然让人能够想象出它盛开时的娇艳模样。
风从糊着纸的窗缝中钻进来,轻柔地卷起那股药香,让它在空中打了个旋儿,然后又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,从门缝中溜了出去。这股药香似乎有着自己的生命,它在空气中舞动,与外界的世界产生着微妙的互动。
而在药坊外的晒谷场上,麻明福正带领着寨里的小伙子们练习拳脚。他们的吼声在山间回荡,嘿!哈!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,撞击在山壁上,然后又被反弹回来,碎成一片嗡嗡的回响。这声音充满了力量和活力,与药坊内的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“吱呀——”木门被推开时,墙角的老猫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。赵佳贝怡把药篓往墙根一放,径直走向火塘。土灶是石头垒的,黑黢黢的灶膛里余烬未灭,她抓了把干松针塞进去,划亮一根火柴。火苗“呼”地窜起来,舔着柴禾,噼啪作响,把她的脸映得忽明忽暗。
锅里的水慢慢泛出细泡时,她搬过那张裂了缝的老榆木桌。桌上摆着十几个陶罐,有的装着碾成粉的三七,有的泡着酒浸的当归,最角落的黑陶碗里,是前几天配的梓桐膏,青褐色的膏体上留着竹片刮过的痕迹,边缘凝着层薄霜似的白。
她坐下,从药篓里抽出根血竭藤。藤子暗红,带着细密的纹路,得顺着纤维砸才容易出汁。石锤落在石板上,“咚、咚”的声响混着远处的喊杀声,倒也不显得冷清。砸到第三下时,指尖忽然泛起一阵暖——不是烧火燎的烫,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温,像揣了个刚剥壳的熟鸡蛋,顺着指尖往胳膊上爬,连带着心口都松快了些。
赵佳贝怡愣了愣,低头看手。虎口处有道采药时被荆棘划破的疤,结着浅褐色的痂,可那暖意就像活物似的,在掌心慢慢散开。她想起三天前的半夜,也是这样的暖,从心口往四肢百骸漫,还跟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,像收音机没调好台:
【宿主……生命……共鸣……】
当时她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,后半夜瞪着房梁上的蛛网,直到天光泛白都没合眼。麻明福看她眼下乌青,问是不是魇着了,她只摇了摇头——那声音太怪,像梦里的话,说出来怕人笑。
“咚、咚”,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,石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血竭藤上。每一次的敲击都像是对这顽强植物的最后通牒,而血竭藤也在这猛烈的攻击下逐渐失去了抵抗能力。
随着石锤的落下,血竭藤被砸成了一段段碎段,暗红色的汁液从断口处渗出,仿佛是它最后的抗议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甜味,这味道让人有些不适,但赵佳贝怡却似乎对此毫无察觉。
就在这时,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好像变得明亮了许多。明明窗户纸只透进了些许微弱的散光,但她却能够清晰地看到血竭藤上的纹路。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线条此刻变得异常清晰,就像是被人用白色颜料特意标注过一样。
赵佳贝怡心中一动,她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。于是,她迅速抓起一把已经被砸成碎段的血竭藤,毫不犹豫地扔进了旁边的陶罐里。然后,她又往罐子里添加了一些清水,将其放在火塘边,让它慢慢地煨煮着。
火苗舔着罐底,把罐壁熏得发黑。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火塘边,往里面添了块松木。松木烧起来香得很,烟雾顺着房梁上的烟囱袅袅飘出去,在门口和没散尽的晨雾缠成一团。她盯着跳跃的火苗,恍惚想起刚到苗寨的日子。
就在那个时候,她刚刚从黑风坳那可怕的地方逃出来。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半箱珍贵的疫苗,仿佛那是她生命的全部。而她的胳膊上,鲜血还在不停地流淌着,仿佛在诉说着她刚刚经历过的恐怖与挣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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