滇缅边境的芒市,说是镇,其实就是条烂泥街。两边的房子歪歪扭扭,竹编的墙糊着泥巴,风一吹就晃,看着随时能塌。街上挤得像罐头,南腔北调的人撞来撞去。
穿破军装的兵痞叼着烟卷,眼神发直;戴草帽的商人背着大包,嗓门比喇叭还响;还有些光着脚的本地人,挎着竹篮卖野果,脸被晒得黝黑。
空气里一股子怪味,汗臭、烟味、烂水果的酸气,还有点说不清的腐败味,黏糊糊地裹在身上,让人浑身不得劲。
顾慎之和赵佳贝怡找了家马店落脚。说是马店,其实就是几间土坯房,院里拴着几匹瘦马,马粪味直冲鼻子。房间小得转不开身,一张破木床,一张缺腿的桌子,隔壁的猜拳声、骂娘声听得真真的,跟在耳边吵似的。
“就这破地方,还敢收两毛钱一晚。”赵佳贝怡放下药箱,揉了揉发酸的腰。一路坐牛车颠过来,骨头都快散架了。车辙把土路碾得坑坑洼洼,牛车每晃一下,五脏六腑都跟着挪位,她现在看什么都发晕,连墙上爬的壁虎都觉得在转圈圈。
顾慎之往窗外瞥了眼,拉上吱呀作响的木窗:“越乱的地方越安全。”他指了指地图上一个打叉的地方,“咱们要找的据点,就在镇外那片老林子里,以前是鬼子的研究站,现在成了三不管地带。”
地图是用草纸画的,边缘卷了毛边,墨迹被雨水泡得发晕,打叉的地方圈了三个圈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“毒”字。
赵佳贝怡点头,开始整理药材。她把抑制因子的样本藏在药箱夹层,那是块指甲盖大的玻璃管,裹着三层油纸,摸上去冰冰凉。又把银针别在发髻里,针尾的银珠硌着头皮,倒成了提醒。指尖一动,空间感知像水一样漫出去,悄没声地裹住了整个马店。
隔壁房间,两个商人正压低声音骂:“关卡那伙孙子,又多要了两块大洋,再这么搞,本都得赔进去!”唾沫星子溅在墙上,啪嗒响。
楼下酒桌旁,有人拍着胸脯吹牛:“老子从缅甸弄来的奎宁,够你们药店卖半年,识货的赶紧掏钱!”巴掌拍得桌子直颤,酒碗里的酒晃出半圈涟漪。
后院马厩里,几个脚夫蹲在地上抽烟,用土话嘀咕:“山里邪乎得很,前几天老王进山采药,到现在没出来,怕是……”后面的话吞进肚里,只剩下烟头在黑暗里明灭。
这些碎言碎语像线头,慢慢在赵佳贝怡脑子里织成张网。这地方,没王法,只有拳头硬的说了算。谁狠,谁就能活下去。她想起来时路上看到的,路边歪着辆烧毁的卡车,车厢里黑黢黢的,像只死透的野兽,据说就是抢地盘时被浇了煤油烧的。
傍晚时,顾慎之回来了,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。他反手关上门,插上门栓,门栓是根磨得发亮的木棍,卡进槽里时“咔哒”一声,像扣上了锁。声音压得极低:“情况比想的糟。”
“怎么了?”赵佳贝怡的心提了起来,手里的药杵停在石臼里,刚碾了一半的草药渣子沾在杵上,像团绿鼻涕。
“那据点被扎昆占了。”顾慎之往桌上泼了点水,用手指画着地形,“这小子是本地的土霸王,心黑得很,手下有几十号人,都带着枪。
前阵子刚抢了商会的货,听说用机枪扫了半条街,现在没人敢惹。”他的指尖在桌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,“最麻烦的是,他跟清水百合那伙人,可能有勾连。”
赵佳贝怡手一顿,石杵“当啷”撞在石臼上。清水百合,那个穿和服的女人,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,手里却能攥着沾血的短刀。上次在实验室见她,她正用镊子夹着块人肉样本,说要研究“基因链的韧性”,声音甜得发腻。“她也在这儿?”
“不好说,但扎昆最近突然阔了。”顾慎之擦了把脸,手心的泥蹭在脸颊上,画出道黑印,“弄了不少美式步枪,还有电台。
他哪来的钱?以前连子弹都得数着发,现在据说手下每人配了两梭子。除了那些东洋人,我想不出第二家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更沉,“而且据点附近,最近总有人莫名其妙生病,跟柳林屯的症状像,但来得更猛,死得也快。”
他铺开一张皱巴巴的手绘地图,指着镇外一个山谷:“几个老猎人偷偷告诉我,前段时间有伙东洋人,跟着扎昆的人进了山,扛着好几个大箱子,进去就没出来。箱子上画着红十字,看着比棺材还沉,四个人才抬得动。”
东洋人、大箱子、怪病……赵佳贝怡心里咯噔一下。那据点哪是什么黑市,分明是敌人搞事的窝点,说不定正在升级基因武器,等着搞出更大的乱子。柳林屯的惨状还在眼前晃,那些浑身长满红斑的村民,临死前抓着床沿嘶吼的样子,像烙铁一样烫在她脑子里。
“必须进去看看。”她咬了咬牙,眼神挺坚决。药杵被攥得发白,指节突出,像块硬石头。
“硬闯不行。”顾慎之摇头,“扎昆的人手里有家伙,还有机枪。咱们俩进去,就是活靶子。而且一旦打起来,他们说不定会把病毒往镇上撒,那麻烦就大了。”他敲了敲桌子,桌面上的裂纹像蜘蛛网,“这镇子就是个火药桶,一点火星就能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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