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渊的脊背抵着斩神碑的温度,九狱塔的震颤已从腰间漫至全身,像是有根烧红的铁钎在经脉里一寸寸凿。
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废墟里余火的噼啪——那是矿洞塌方时都不曾有过的剧烈,像要把胸腔撞出个窟窿。
来了。他低喘一声,喉间泛起铁锈味。
识海深处突然炸开一道白光,比当年矿洞唤醒九狱塔时更灼目。
他的意识被那光推着往上浮,眼前的断壁残垣开始扭曲,像被投入水潭的画卷,连斩神碑上未完成的字都拉长成了模糊的线。
等再能视物时,林渊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火海前。
焦糊味先冲进鼻腔,是烧化的玄铁混着血肉的腥。
他低头,看见自己穿着白虎营的玄甲——那是宗门最精锐的护山大营,铠甲肩纹是张牙舞爪的白虎,此刻正被火烤得发烫,隔着里衣烙得皮肤生疼。
右手本能地握紧,掌心是柄带血的厚背刀,刀身还沾着半片敌人的鳞甲,凉丝丝的。
统领!
左翼撑不住了!身后传来嘶吼。
林渊转头,看见三队的小吴正被三个持蛇矛的修士围攻,左肩的甲片已经裂开,血顺着护腕往下淌,在焦土上洇出暗红的花。
这场景太熟悉了。
林渊的太阳穴突突跳着——他当然记得血染青霄之夜,记得那夜他被苏清璃护着从密道逃出生天,记得第二日回来看见的满地焦骨。
可此刻他不是那个被护着的少年,他成了白虎营的统领,成了该护着别人的人。
小吴!他暴喝一声冲过去,厚背刀带起风声劈落。
刀背磕开刺向小吴咽喉的蛇矛,刀刃顺势划开左侧敌人的肚腹。
肠脏混着黑血涌出来,那修士瞪圆了眼,蛇鳞甲下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——是九阴神教的毒。
退到我身后!林渊踢开尸体,反手将小吴拽到身侧。
他的玄甲上已经多了三道深痕,其中一道擦着锁骨,火辣辣的疼。
余光瞥见营旗在火中蜷成黑灰,他突然想起从前跟着老统领巡山时,那面绣着字的旗子总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如今旗子没了,老统领也没了,现在该他来撑着这口气。
放箭!有人喊。
林渊抬头,看见十二架床弩从断墙后升起,弩箭涂着幽蓝毒光。
他瞳孔骤缩,转身推开身侧的三个亲兵,自己却被一支弩箭擦着肋下划过。
剧痛让他踉跄,玄甲下的衣物瞬间被血浸透,可他连低头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——又有七八个敌人从火里冲出来,蛇矛上的倒刺闪着冷光。
统领小心!小吴的尖叫被截断。
林渊看见那支蛇矛刺穿了少年的胸口,矛尖从后背穿出时,还挂着半块染血的护心镜。
小吴的眼睛还睁着,嘴张了张,像是要喊家母还在山下等我,却只咳出一口黑血。
林渊的耳中嗡鸣。
他挥刀的速度慢了,不是因为伤,是因为看见三队的阿牛被砍断了腿,正用断剑撑着往他这边爬;看见五队的老周被按在地上,敌人正用匕首剜他胸前的宗门玉牌;看见山门外的灯笼全灭了,只余火光里晃动的蛇形旗——那是九阴神教的标志,和他在第三卷里追查到的一模一样。
退...退入内门!他的声音哑得像破锣。
可没人听,白虎营的兵卒们红着眼往敌人堆里扎,像扑火的飞蛾。
有个新兵才十六岁,林渊昨天还教过他握刀的手法,此刻正抱着敌人的腿咬,直到被砍断脖子。
最后一道防线崩溃时,林渊的刀已经卷了刃。
他背靠着宗门的石狮子,身上的伤多得数不清,每动一下都有血珠顺着甲缝往下滴。
对面围过来的敌人足有三十个,蛇矛尖在火光里连成一片荆棘。
投降吧,白虎营的废物。为首的修士扯下脸上的蛇鳞面具,是个左脸有刀疤的中年人,你们宗主都跑了,留着条命不好么?
林渊笑了,血沫溅在刀疤脸上。
他想起昨夜巡营时,老周给他塞了个烤红薯,说等打完这仗,我家那丫头该会喊爷爷了;想起小吴总偷偷往药囊里塞蜜饯,说是给王婶带的;想起自己还是外门弟子时,白虎营的兵卒们总把最好的修炼石往他怀里塞,说这小子将来要给咱们报仇。
报什么仇?刀疤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。蛇矛如暴雨般刺来。
剧痛铺天盖地。
林渊看见自己的胸口被刺穿,看见蛇矛从后背穿出时带起的血雾,看见自己的玄甲裂开,像朵血色的花。
他想倒下,可身体还撑着,直到最后一口气。
然后他看见了——
火海里冲出个少年,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,腰间别着半截断剑。
那是他自己,是当年的林渊,眼睛里烧着他从未见过的狠戾。
少年怀里抱着个姑娘,是苏清璃,她的寒玉簪子断了,碎玉扎进掌心,血滴在少年的青衫上,像朵开败的红梅。
林渊用尽最后力气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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