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面世界的碎裂声像极了当年矿洞塌方时的轰鸣。
林渊单膝跪在逐渐崩解的虚空中,轮回剑斜插在脚边,剑身上的逆命之火仍在跃动,将他染血的衣袍映得一片赤金。
太渊残念的玄甲早已碎成星尘,左眼的业火也在方才那剑下彻底熄灭。
可这残魂偏生不肯服软,仅剩半张脸的轮廓仍在扭曲,赤红的双目迸出最后一丝狠厉,竟拖着散成雾状的身躯朝林渊扑来:不可能!
我吞噬过七位斩劫者的道果,镇压九狱塔十万年......他的声音突然卡住,雾状的手臂刚触到林渊身前三尺便开始溃散,你......你体内的逆命之火......
林渊抬头,血迹在他下颌凝成暗红的线。
他望着那团即将消散的残魂,声音比记忆里矿洞深处的寒铁更冷:你败在不肯信。他伸出染血的手,掌心的图腾正随着镜面崩塌褪去光泽,当年在矿洞,我被打断灵脉跪在碎石里时,你说蝼蚁不配握剑;我带着苏清璃逃出宗门时,你说凡人扛不住天道的重量。
可你忘了——他屈指弹在轮回剑上,剑鸣穿透碎光,凡躯里的血,从来不是用来被锁的。
太渊残念的怒吼戛然而止。
他散成雾的躯体突然被某种法则牵引着向后退去,最后一缕意识化作尖锐的嘶鸣:九狱塔不会......话音未落,便被卷入九狱塔深处的黑暗,连回声都没留下。
虚空里响起纸张翻动般的轻响。
梦境引路者·无名的身影从塔壁纹路中浮现,这是林渊第三次见到他——前两次他的轮廓像浸在水里的画,这次却淡得几乎透明,连声音都带着碎瓷般的裂痕:恭喜你,林渊。他的指尖虚虚划过林渊额间,那里曾是轮回镜的投影,你不仅斩断了太渊的残念,还斩断了这座塔刻在每任斩劫者身上的枷锁。
林渊撑着轮回剑站起,掌心触到剑身上新浮现的金色纹路——那是方才斩落太渊时,九狱塔核心铭文重新排列的痕迹。你早知道会是这样?他望着无名逐渐透明的手腕,从矿洞塌方时引我触到九狱塔,到每次轮回镜里让我看见苏清璃的眼睛......
我只是塔内的自我意识投影。无名笑了,这是林渊第一次见他露出表情,但意识会生长。
当你在第三次轮回里选择为救老矿奴而暴露九狱塔,在第七次轮回里为苏清璃的寒毒跪到丹鼎宗山门前三天三夜......他的身影开始融入塔壁的金色铭文,我便知道,你会是那把钥匙。
最后一个字消散时,无名的指尖刚好碰到林渊后背的图腾。
那图腾本在淡去,此刻却突然在灵魂深处烙下一道热痕。
林渊踉跄一步,扶住轮回剑,耳畔响起无数重叠的声音——矿洞碎石砸在头顶的闷响,苏清璃咳血时染在他衣袖上的腥甜,筑基夜斩金丹时剑刃入肉的轻颤。
原来你早把这些都记下来了。他望着四周彻底清空的虚空,只剩脚下那片完整的镜面,映出他染血的脸,和眼底比星子更亮的光。
镜面里忽然闪过碎片:苏清璃被混沌侵蚀的苍白面容,九霄盟弟子在混沌海前背靠背死战的身影,还有那道曾缠上他脖颈的天道锁链——这次他没让这些画面停留,逆命之火从剑中涌出,将它们烧得干干净净。
九狱塔深处传来轰鸣,像某种沉睡的巨兽被唤醒。
林渊感觉到体内的九狱塔在震动,那些曾刻着的古字,此刻正顺着经脉重新排列,最后在识海凝成两个烫金的字:门,将开。
他伸手触碰那两个字,指尖刚触及便被烫得缩回,却在掌心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。
轮回剑突然发出龙吟,剑身上的金色涟漪荡开,竟在虚空中撕开一道细缝,缝的那端是他从未见过的光——比仙域的琉璃更清澈,比神荒的星穹更浩瀚。
苏清璃。林渊轻声呢喃,声音被剑鸣托着飘向那道细缝,这次换我带你走。他握紧轮回剑,逆命之火顺着手臂窜上眉梢,将眼角的血渍烤成暗红的痂。
就在这时,九狱塔内传来细微的震颤。
林渊转头,看见原本消散的狱魂们正从塔壁各处浮现——这些曾用锁链困住他三千七百次的法则具现体,此刻竟同时低下了头颅,铠甲上的符文泛起幽蓝的光,像在对着某种更古老的规则致敬。
林渊的呼吸一顿。
他望着那些半跪的狱魂,忽然想起无名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:塔的规则,终究要由斩劫者重写。
轮回剑的嗡鸣突然拔高,虚空中的细缝开始扩大。
林渊望着那道越来越亮的光,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彻底挣脱了——不是修为,不是法则,是当年那个在矿洞里捡灵晶时,就刻在骨血里的念头:
我要带着我在乎的人,走到所有枷锁的尽头。
最后一片镜面碎成星芒时,林渊握着轮回剑踏进那道光里。
他没注意到,身后半跪的狱魂们正缓缓抬起手臂,铠甲上的符文如活物般游走着,朝着他消失的方向,落下最古老的臣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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