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步刚在藏书阁外停下,我听见执事的声音从侧廊传来,带着惊慌。他跪在阶前,说地窖铁门被人动过。我没有立刻回应,只是抬手按了按颈间的玉珏,那热度依旧贴着皮肤,像一道不肯熄灭的引线。
我转身走入藏书阁,披风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尘灰。阁内漆黑,只有几盏残烛在高架间幽幽燃着。我绕过正厅的登记案台,直往深处走。这里曾是长老们封锁知识的地方,如今名义上归我管辖,可真正能翻阅的典籍仍被层层设防。
我在最角落的一排骨架前蹲下,指尖划过那些被封印的卷册。它们大多用黑布裹着,绳结打成死扣,上面烙着“禁”字。我抽出一卷,布帛裂开,露出底下泛黄的竹简。字迹模糊,只依稀辨出“若水逆流,魂不得聚”几个字。
再往里,是一本几乎散架的残册,封面只剩半片兽皮,边缘焦黑,像是被火燎过。我将它取下,轻轻翻开。标题是《若水志异》,墨痕斑驳,但内容尚可辨认。
“若水非河,乃灵脉之眼。其流清则养魂,其浊则噬神。三百年前,仙族战陨,魂坠此渊,碎如星屑,随波四散……唯至亲之血,或可引其归。”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继续往下看:“然若水有反噬之力,凡强行聚魂者,必遭灵流倒卷,轻则失忆,重则魂消于无形。”
手指停在最后一行——“昔有祭司以命为契,封若水支流入口于地窖之下,以防外族觊觎魂源。通道已闭,唯持羽鳞者可启。”
我猛地抬头。
羽鳞——老祭司临终塞给我的那片螺旋纹路的鳞片,此刻正藏在我怀中。原来他早知若水与魂魄有关,也早知我会来寻这条路。
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,不是巡夜执事那种规律的踏地节奏,而是拖沓、迟缓,像是腿脚不便的人在试探前行。
我没有回头,右手已悄然握住短刃。
那人停在三步之外,低声说:“你找到了。”
我旋身出刀,寒光一闪,刃尖抵住对方咽喉。是个老人,佝偻着背,脸上皱纹深得像刻出来的沟壑,左腿微跛。是他——那个在边境集市替我换过干粮的老摊主。当时我说露了身份,他没揭发,反而帮我遮掩。
他没有躲,也没有抬手,只是静静看着我。
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我问,声音压得很低。
“后窗。”他指了指高处一扇蒙着蛛网的小窗,“几十年了,守卫从来不查那里。”
我未收刀。“你来做什么?”
他目光落在我袖中的残册上。“你在找若水的秘密,也在找那个人的魂。”
我瞳孔一缩。
他竟说得如此直白。
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我冷冷道。
“不必瞒我。”他苦笑,“你颈间的玉珏在发热,对不对?那是感应到魂魄碎片的征兆。而若水,正是碎片散落之地。”
我盯着他,不发一语。
他缓缓抬起手,从怀里掏出一块陈旧的木牌,上面刻着半个翼族图腾,另一半已经磨损。“三十年前,我也混血。他们要把我扔进若水净化血脉,是老祭司救了我,把我藏在集市后面的小屋。后来我才知道,他一直在记录若水的事,怕有一天真相被埋。”
我心头一震。
“他知道会有一个人来找这条路。”老人继续说,“一个既有皇室血脉,又背负混血之名的人。他说,只有这样的人,才能打开封印,也才配接回那些不该消散的魂。”
我终于缓缓收回短刃。
他没动,只是从腰间解下一串铜铃,轻轻摇了一下。铃声极细,几乎听不见,但在寂静的阁中却格外清晰。
“这是当年老祭司给我的信物。”他说,“每当我摇它,若水支流的方向就会有微光浮现,持续一炷香时间。现在,还能用一次。”
我低头看着手中的《若水志异》,又看向他。
“地窖的门是你打开的?”
他点头。“今早我去看过。铁链断了,不是撬的,是被人用灵力震开的。痕迹很新,最多不过两个时辰。”
我眼神一凛。
天族巡逻队刚出现在若水西岸,地窖就被人闯入——绝非巧合。
“你觉得是谁?”我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他说,“但我知道,他们还没进去。通道口设有古阵,非羽鳞不可启。你手里有,他们进不去。”
我沉默片刻,将残册小心收入怀中,靠近他。
“你说你走过那条路?”
“年轻时跟老祭司进去过一次。”他点头,“那是通往若水支流最近的路,避开主河道的巡查,也不会惊动圣殿耳目。但路很难走,岔道多,有些地方塌了,得靠记忆摸索。”
“你现在还能带我过去吗?”
他看着我,良久才开口:“能。但我有个条件。”
我皱眉。
“让我亲眼看看,老祭司赌上的这个人,到底能不能改变这个族。”
我没有回答,只是伸手探入怀中,取出那片羽鳞。
鳞片入手微温,中央的螺旋纹路在昏暗中泛起一丝青光。我将它贴近地窖入口的石门,轻轻一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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