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水在脚下低吼,浮石边缘的符纹开始龟裂,紫金光芒忽明忽暗。我整个人向前倾倒,全靠插在胸口的短刃卡在石缝里才没坠入深渊。意识像是被撕成碎片,随若水的寒流冲散,只剩心口那枚玉珏还发着微热,像是一根细线,牵着我不肯沉下去。
可我知道,撑不住了。
就在神志即将彻底溃散的刹那,一道青影猛然跃入阵中。风压掀开浓雾,一只手掌狠狠拍在阵眼旁的符柱上,掌心血光炸开,瞬间灌入断裂的纹路。整座聚魂阵猛地一震,濒临崩解的光网重新凝实。
是青鳞。
他一脚踹向我胸前的短刃,刀柄应声偏移,血泉从伤口喷涌而出的势头顿时一滞。我没力气喊痛,只觉胸口一空,整个人软倒在浮石上,耳边却听得一声锐响——他手中的羽刃横斩而出,正劈中一缕钻向我眉心的黑气。
“嗤!”
黑气扭曲翻腾,发出刺耳嘶鸣,如活物般挣扎着要缩回。青鳞手腕一翻,刃锋再进半寸,那股阴冷的气息终于断裂,化作灰烟被河风吹散。
他喘了口气,低头看我,声音压得极低:“你还真想死在这儿?”
我没回应。眼皮重得抬不起来,连呼吸都像是隔着砂石摩擦。可我能感觉到,体内的魂魄碎片还在挣扎,第四片尚未完全归位,只要阵法一停,前功尽弃。
青鳞似乎也明白。
他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喷在阵眼中央。血珠落地即燃,升腾起一团青紫色火焰,顺着符纹迅速蔓延。火焰所过之处,原本因我灵力枯竭而黯淡的阵纹逐一亮起,竟与我残存的气息隐隐共鸣。
“我不是要抢你的命。”他盘膝坐下,双手结出古老印诀,额角青筋突突跳动,“是替你扛一段路。”
话音未落,一股温厚的灵力自他掌心涌出,缓缓注入阵法侧翼。那是双族血脉之力——既有翼族皇室的幽暗灵能,又夹杂着一丝南荒特有的蛮韧气息。这力量并不属于聚魂术的主导者,无法直接牵引魂魄,却能稳住阵基,分担反噬。
我体内经脉寸裂的痛感稍稍缓解,识海深处那片混沌也开始沉淀。就在这短暂清明中,记忆再度翻涌——
三百年前,南荒瘴气林外,少年白衣染血,将玉珏塞进我手中时说:“活下去。”
诛仙台上烈火焚身,他站在云端望我最后一眼。
翼族圣殿大火冲天,他抱着昏迷的我冲出重围,背后羽翼尽折……
那些画面不再是碎片,而是连成了线。
可就在我即将抓住那一丝执念时,神识忽然一沉,仿佛有无形之手要将我拖入黑暗。那是夺魂咒的残意,虽已被斩断主脉,余毒仍在侵蚀我的意志。
“醒过来!”
一记掌风贴着后颈掠过,力道精准地击打在灵台要穴。我猛地抽了一口气,涣散的瞳孔终于聚焦。
青鳞就在我面前,脸色苍白如纸,右肩旧伤崩裂,血顺着臂膀滴落,在阵纹上蒸腾成雾。他盯着我,眼神沉得像若水最深处的漩涡。
“听着,阿烬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凿进耳中,“你要找的人值得。我也看到了——他在三百年前就为你挡过天雷,如今轮到我替你撑这片天。”
我指尖微微蜷缩,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。
可就在这一瞬,识海中的魂魄碎片终于挣脱束缚,如星辉般自虚空浮现,轻轻落入怀中。这一次,没有黑气滋生,没有咒印烙印,纯粹得如同初雪降世。
暖流顺着经脉缓缓汇入心脉,玉珏的温度也随之升高,几乎烫贴肌肤。我闭上眼,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一点点回归——不是幻影,不是残念,是他真正的魂魄印记。
青鳞没有停下。
他依旧端坐阵侧,双手结印未松,灵力持续输出。我能察觉到他的气息正在衰弱,百年修为如沙漏倾泻,尽数灌入这座本不属于他的阵法。他不是施术者,强行承担代价只会加速自身损耗。
“够了……”我勉强撑起身子,声音沙哑,“别再耗了。”
“现在收手,你撑不了半个时辰。”他没回头,语气平静,“刚才那一击已经把你经脉烧穿大半,若不完成融合,魂魄会自行逸散。”
我说不出话。
他继续道:“你以为只有你背负三百年的债?离渊杀你母亲那天,我在南荒边境亲眼看见。你说你不信任何人,可你忘了,我也曾跪在她坟前发过誓——护你周全,哪怕逆天而行。”
风掠过河面,吹动他残破的羽翼。那一瞬间,我忽然明白,他追到这里,从来不只是为了劝阻。
他是来赴约的。
阵法光芒渐稳,第四片魂魄终于彻底融入。我体内残存的混乱灵力开始收敛,双族血脉在识海中形成新的平衡点。虽然修为跌至谷底,精血几近枯竭,但至少……我还活着。
司音的执念,也终于完整了一部分。
青鳞缓缓撤去手印,身体晃了一下,单膝跪地。他抬手抹去唇角溢出的血痕,抬头望向若水上游的浓雾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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