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条上的字,每一个都像烧红的烙铁,烫在萧景澜的眼底,烙在他的心上。岳父病危,周先生勾结三眼教欲行废立,陛下病中……京城的天,已经彻底倾覆!而这一切,都发生在他远赴漠北、生死搏杀的这段时日里。
“噗——”急怒攻心之下,萧景澜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,又是一口鲜血喷出,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和身下的沙地。眼前阵阵发黑,耳中嗡鸣不止。背心的剧痛,内腑的灼烧,此刻都比不上心中那撕裂般的痛楚与滔天的怒火!
周成安!他竟敢!竟敢勾结邪教,谋逆篡位!他把自己当什么?把父皇当什么?把大周的江山当什么?!还有岳父……那个清正刚直、曾对他谆谆教诲的老人,竟在狱中被折磨至病危!
愤怒如同岩浆,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。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京城,亲手将周成安和三眼教的杂碎碎尸万段,将岳父从鬼门关拉回来!
可是……他低头,看向身边昏迷不醒、气息奄奄的林悠然。她苍白脆弱的容颜,她裹着绷带的手臂,她微微隆起却承载着两人血脉与无数命运的小腹……还有自己这濒临崩溃的身体。
他怎么走?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?
戈壁的风带着砂砾,无情地刮过每个人的脸。队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风声呜咽。巴图等人虽不全知纸条内容,但从靖王瞬间惨白的脸色和喷出的鲜血,也明白必定是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大事。
潜影默默收起纸条,走到萧景澜身边,将一瓶极珍贵的疗伤丹药递过去,低声道:“王爷,您的伤不能再拖了。夫人也需要尽快得到妥善医治,这戈壁荒原,缺医少药,绝非久留之地。”
萧景澜没有接丹药,只是死死盯着地面,胸口剧烈起伏。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,如此……被命运扼住咽喉。一边是血脉至亲,江山国本;一边是挚爱骨肉,生死相托。无论选择哪一边,都意味着对另一边的残忍背叛。
时间在沉默中流逝,每一秒都无比煎熬。林悠然的呼吸依旧微弱,额心的金纹光芒似乎又黯淡了一分。萧景澜知道,狼神印记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,之前的爆发已经消耗巨大,必须尽快为她寻找真正的医者和安定的环境疗养。
而京城……每拖延一刻,岳父就多一分危险,周成安的阴谋就多一分成功的可能,大周的江山就多一分倾覆的风险!
“啊——!!!”萧景澜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,声音嘶哑破碎,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不甘。他双手深深插入沙地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“王爷,”潜影的声音再次响起,依旧冰冷,却带着一丝罕见的、属于人的情绪,“或许……可以分兵。”
萧景澜猛地转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他。
潜影冷静地分析:“京城剧变,关乎国本,您必须尽快赶回去。但王妃伤势极重,且怀有身孕,经不起长途急驰和京城的腥风血雨。不如……由属下护送王妃,前往一个绝对安全、且能提供最好医治的地方暂时安置。您轻装简从,速返京城稳定大局。待京城事毕,王妃伤势好转,再接她回京。”
分兵?
萧景澜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。这意味着,他要再次与悠然分离!在她重伤昏迷、最需要他的时候!而且,这次分离,前路莫测,京城是龙潭虎穴,她前往的“安全之地”也未必真能高枕无忧。
可是……潜影说得对。这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办法。带着重伤的悠然千里奔袭回京,无异于让她送死。留在漠北或滞留在外,她的伤势也拖不起。
“安全之地……是哪里?”萧景澜的声音干涩无比。
“江南。”潜影吐出两个字,“黑鹰义从在太湖深处有一处极其隐秘的据点,药材齐全,有精通医理且绝对可靠的人驻守,环境清幽,利于静养。且远离京城和漠北是非之地。统帅已有安排。”
江南……那个她曾隐姓埋名、度过短暂平静时光的地方。
萧景澜闭上眼睛,脑海中飞速权衡。江南目前相对平静,黑鹰义从的据点确实隐蔽安全。让潜影护送,加上黑鹰的力量,安全系数很高。而自己,必须回去!必须回去收拾那个烂摊子,救岳父,除奸佞,稳朝纲!这是他身为皇子、身为靖王、身为女婿不可推卸的责任!
可是……他睁开眼,看向林悠然,心如刀割。这一次分离,又会有多久?其间又会发生多少变故?她醒来后,发现自己再次被“抛下”,又会是何等心情?
似乎是感应到他心中剧烈的挣扎与痛苦,昏迷中的林悠然,睫毛忽然剧烈地颤动了几下,眉头紧紧蹙起,仿佛陷入了极其不安的梦魇。她的嘴唇又微微开合,这次,萧景澜俯身贴近,清晰地听到了几个断续的音节:
“爹……不要……京城……危险……”
她在昏迷中,依然惦记着父亲,感知着京城的危机!圣莲血脉的感应,竟敏锐至此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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