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凝土还在往下掉,我背着林昭往前冲。台阶已经塌成斜坡,黄铜排水管裸露在外,像一节节被剖开的脊椎。她的呼吸贴在我后颈,冷得不像活人。
左数第三级台阶浮出一行字:**“原始容器与第七容器,仅能存一。”**
我抬起相机,闪光灯对准那行字。光束扫过,血迹燃烧,紫焰腾起,露出管壁上刻的编号——**B-7**。七年前陈砚给我的档案馆胶带,背面就印着这个编号,当时我以为是库存编号。
幼年记忆被触发:七岁的我蹲在楼梯间,把半截胶带塞进排水管裂缝。她抬头看我,眼神像在看一个失败品。
“你藏不住的。”她说完就消失了。
我撕下风衣内袋的胶带,缠在扶手上。金属表面立刻泛起波纹,像是被高温灼烤。逆向运转的楼梯猛地一震,所有血字褪成灰白,台阶恢复静止。
林昭突然抽搐,伤口渗出的细丝在空中扭动,组成一个三角符号。她没睁眼,但嘴唇在动:“镜子……会吃人。”
前方走廊亮了。
整条通道由三十六面落地镜拼成,每面都映出不同的我。二十岁的我握着园艺剪,背景是燃烧的704室;二十五岁的我抱着注射器,针管里是淡紫色液体;三十二岁的我穿着酒红丝绒裙,发间别着珍珠发卡。
她们同时转向林昭。
“杀死她。”声音从镜面传出,带着轻微的电子延迟。三十个倒影,三十个声源,却像一个人在说话。
林昭的太阳穴开始发烫,钢印泛红,细丝在空中织出七芒星。她没动,但我知道她在抵抗——她的脉搏在减慢,体温在下降,这是母体接管前的征兆。
我划开右手掌心。酒红色的泪液混着血,顺着指尖滴落。
第一滴,镜中二十岁的我松开了园艺剪。
第二滴,二十五岁的我后退半步。
第三滴,穿丝绒裙的那个笑了,但没动。
第七滴血砸在地面的瞬间,所有倒影举起的凶器变成了相机。取景框自动对焦,画面一闪:林昭抱着一个婴儿,婴儿的瞳孔正在分裂成八瓣。
走廊尽头的门开了。
监控室的灯是冷白色的,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屏幕上,全是我。有的在注射,有的在缝合耳道,有的正把蚕卵塞进别人喉咙。每个画面右下角都标着时间:**1993.04.17、2001.08.03、2015.11.29……**
我认出那些动作。都是我做过的事,但记忆是空白的。
“别让她们融合!”陈砚的声音从扬声器炸出,带着高频杂音。声纹图在屏幕上跳动,显示他的声音正以七个不同频率同时发声。
最中央的屏幕突然黑了。
七盏应急灯依次亮起,每盏灯下站着一个我。七岁的我捧着蚕蛹,十七岁的我拿着针管,三十二岁的我——那分明是林晚的脸,但声音是陈砚的。
“妈妈在等你。”她开口,声带震动频率和陈砚完全一致。
我举起相机,对准自己的左眼。
取景框里,瞳孔已经分裂成两重。再靠近一点,第三重浮现。每多一重,屏幕上的我就少一个。
第四重,十七岁的我消失了。
第五重,七岁的我化为灰烬。
第六重,穿丝绒裙的那个开始褪色。
第七重分裂完成的瞬间,所有屏幕同时爆出尖鸣。三百六十度的扬声器里,我的声音在说:“初始化第57号程序。”
胶带从口袋滑出,自动缠上我的太阳穴。神经信号在皮肤表面显影,变成一卷卷胶片,上面全是齿痕——和老周钥匙的齿纹完全吻合。
“你漏算了第八种可能。”我对所有倒影说。
取景框闪过林昭在天台举枪的画面。她手腕的玫瑰胎记正在渗血,血滴在空中连成DNA双螺旋。
监控室开始坍塌。
不是物理崩解,是记忆在倒流。我看见七个自己在蚕丝中挣扎,而蚕丝的源头,是陈砚被穿透的眉心。他的左眼裂开,露出珍珠色的填充物,和林晚发卡的材质一样。
所有屏幕熄灭。
黑暗中,只剩一盏应急灯亮着。灯下站着一个我,手里没有相机,没有武器,只有一卷未曝光的胶片。
她抬头看我,嘴角微扬,却不达眼底。
“你拍过所有人,”她说,“但从来没拍过自己。”
我按下快门。
闪光灯亮起的刹那,所有倒影开始融合。她们朝我走来,步伐一致,呼吸同步,像一支训练多年的仪仗队。
我的手指还在快门上。
胶带在太阳穴收紧,胶片在皮肤下滚动,记录着神经信号的每一次跳动。
监控室的墙开始渗出液体,不是水,是显影液。它顺着地面流向我的脚,开始腐蚀鞋底。
我低头看。
鞋尖映出的不是我,是林昭。她站在天台边缘,手里举着玩具枪,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。
她的嘴唇在动。
我听见她说:“姐,轮到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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