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牢深处,那股属于安倍旬的恶意妖气似乎淡了些,只余下石壁上经年不散的湿冷霉味。
冷青璃盘坐在那张还算干燥的草席上,双手交叠于膝,那枚温润的镇魂玉被她轻轻攥在掌心。
她正在尝试着引动体内那微弱的妖力,去梳理那些被“遗忘劫”毒纹灼伤的经脉。
玉佩的力量通过掌心,化作一股和煦的暖流,缓缓安抚着她四肢百骸的刺痛。
就在她凝神,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片混沌的经脉时,一阵极其遥远,却又异常清晰的声响,穿透了厚重的石墙与泥土,传入她的耳中。
那不是枪声,也不是炮火的轰鸣。
而是一声短促的、压抑的惊呼。
紧接着,是某种沉重的金属器物猛烈撞击在石板上的闷响。
然后,一切都归于一种突兀的、令人心慌的沉寂。
冷青璃的眼睫颤动了一下,倏然睁开了双眼。
掌心中的镇魂玉,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,那股和煦的暖意骤然收敛,变得沉寂下来。
“小姐?”
碧梧立刻警觉地站起身,护在了她的身前,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可除了地牢通风口灌入的、呜咽般的风声,外面再无半点声息。
那阵突如其来的声响,仿佛只是一个错觉。
但冷青璃清楚,那不是。
她与镇魂玉相连,通过玉佩,她能模糊地感知到夜祁的情绪波动。
就在方才那一瞬,她从玉佩中,感受到了一股冲天的、混杂着暴怒与剧痛的杀意。
那股杀意一闪即逝,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幻觉。
可随之而来的,是一种更加深沉的、压抑的痛苦。
他出事了?
不,不是他出事了。
是他……动手了。
一种没来由的预感,让冷-青璃的心脏,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一点点收紧。
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,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不知过了多久,地牢外的铁锁,发出了“哗啦”一声响动。
沉重的铁门被拉开一道缝隙。
是那个每日负责送饭的年轻仆役。
他今天来得比往常晚了许多,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,端着食盒的手,抑制不住地发着抖。
他将食盒从门缝里飞快地塞进来,放在地上,转身就想走,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。
“站住。”
碧梧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。
那仆役的身体僵了一下,没有回头,只是声音打着颤:“小……小姐的饭菜送到了,小的……小的还要去后厨帮忙……”
碧梧几步上前,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。
那仆役吓得“啊”地一声尖叫,整个人都软了下去。
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碧梧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问。
仆役的牙齿上下打着架,发出“咯咯”的响声,他拼命地摇头:“没……没看到……小的什么都没看到……”
冷青璃从草席上站起身,慢慢走到他面前。
她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那份沉静,比任何逼问都更具压迫力。
终于,在那种无声的注视下,年轻仆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。
他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压低了声音,用一种几乎要哭出来的颤音,语无伦次地,将他看到的一切都抖了出来。
“刚……刚才在粮仓……王大柱连长……带着人……劝督军……”
“劝督军……弃……弃了小姐您……”
“然后……然后督军就……”
仆役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化作了恐惧的抽泣。
“就被督军……当场……当场给斩了……”
“一枪……就从心口穿过去了……血……好多的血……”
“现在整个督府的人……都在说……都在说督军为了小姐您……连跟了自己多年的亲兵都杀了……好多……好多弟兄都不服气呢……”
斩了。
为了她。
这两个词,像两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烫在了冷青璃的心上。
她手中的镇魂玉,再也握不住。
“啪嗒——”
一声清脆的、碎裂般的声音。
那枚通体温润的玉佩,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,重重地摔在了坚硬的石板上。
冷青璃的脸色,在这一瞬间,褪去了所有的血色。
一阵尖锐的、几乎让她窒息的疼痛,从心口的位置猛地传来。
那不是妖力反噬的灼痛,也不是经脉受损的刺痛。
而是一种更深的、更无法忍受的……心疼。
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,后背重重地靠在了冰冷潮湿的墙壁上,身体顺着墙壁,无力地滑坐下去。
泪水,再也不受控制,大颗大颗地,从她空洞的眼眶中滚落。
不是因为恐惧,也不是因为庆幸自己又一次被保住。
而是为了那个男人。
那个为了护住她,不惜亲手斩杀自己袍泽的男人。
“是我……”
她的嘴唇翕动着,发出破碎的、不成调的音节。
“都是因为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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