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宸殿领旨后,顾玄朗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。
他回到府中,立刻召集了所有参与此次春闱事宜的心腹属官,以及母妃容妃暗中安排给他、在礼部和吏部任职的几位族亲。
书房内气氛压抑,烛火摇曳,映照着每个人脸上惶惑不安的神情。
“说!到底是怎么回事?!”
顾玄朗脸色铁青,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在场众人,
“那些题目,是如何泄露出去的?!是谁走漏了风声?还是……有人胆大包天,私下售卖?!”
属官们面面相觑,无人敢率先开口。
泄题之事,利益链条复杂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一位礼部侍郎硬着头皮道:“殿下息怒!命题、誊录、弥封各个环节,臣等皆严格遵循旧例,派的都是信得过的人……或许,或许真是有人凭空揣测,歪打正着?”
“歪打正着?”
顾玄朗气极反笑,将一份“密卷”抄本狠狠摔在桌上,
“这策论切入点,与本王月前在别院与你们议及的漕运新政之弊,几乎一模一样!这也是歪打正着?!”
众人噤若寒蝉。
那日别院议事,虽未明说泄题,但话语间的暗示,在场心腹都心领神会。
如今出了事,谁也不敢承认与自己有关。
顾玄朗见问不出所以然,心中烦躁更甚。
他知道顾玄夜绝不会闲着,必定也在暗中调查。
他必须抢在前面,找到“替罪羊”,尽快平息事端。
“查!给本王从经手考题的所有人查起!誊录官、弥封官、乃至看守贡院的兵丁,一个都不许放过!”
他厉声下令,试图将水搅浑,把调查方向引向底层官吏。
然而,事情的进展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控制。
都察院那边,在刘文正的带领下,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狼,攻势猛烈。
他们不再满足于风闻奏报,开始动用御史特权,直接传唤相关官吏问话。
一些心理素质较差的底层官员,在御史的连番逼问下,很快露出了马脚。
与此同时,顾玄夜那边也“尽职尽责”地开始了“协助”调查。
他并未大张旗鼓,只是派出手下精干人员,配合着都察院的行动,但效率却奇高。
他们似乎总能找到一些被顾玄朗忽略的细节,或者“恰好”发现一些关键的证人。
这日,顾玄朗正在听取属下关于一个誊录官“疑似”收受巨额贿赂的汇报——这是他准备推出去顶罪的目标之一——他的心腹幕僚,那位姓赵的老者,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,脸色极其难看。
“殿下,”
赵先生挥退了旁人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丝颤抖,
“情况……有些不妙。”
“又怎么了?”
顾玄朗不耐地道。
“我们顺着那些流出的‘密卷’追查印制来源,发现……发现其中一部分用纸,是……是内府监特供的‘雪浪笺’。”
“雪浪笺?”
顾玄朗先是一愣,随即脸色骤变!内府监特供,专供皇室和少数得宠的重臣使用,流通范围极小!
“是……而且,据隐秘渠道回报,近期大量支取并使用此笺的,除了几位王爷和阁老,就只有……容妃娘娘宫里的采办。”
赵先生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。
如同一声惊雷在顾玄朗脑海中炸响!
他猛地站起身,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母妃?!怎么会牵扯到母妃?!
“还有,”
赵先生吞了口唾沫,继续道:“都察院那边,似乎也查到了这条线,正在暗中核实。另外,三殿下的人,今日‘偶然’在城南一家不起眼的书画铺子,找到了一个关键的雕版师傅,他承认曾受人重金,秘密雕刻了一批与考题相关的版样。而联系他的人……经描述,很像……很像容妃娘娘母族,安远侯府上的二管家。”
“砰!”
顾玄朗一拳狠狠砸在书案上,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。
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额头上青筋暴起,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与恐慌。
安远侯!那是他的亲舅舅,母妃的嫡亲兄长!竟然是他们?!
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到利用自己主考科举的机会,暗中泄题牟取暴利,甚至动用了宫中的特供纸张?!
这简直是自掘坟墓!
难怪那些“密卷”内容如此精准,难怪流言传播得如此之快!
有宫中和侯府的势力在背后推动,还有什么做不到的?
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
顾玄朗只觉得天旋地转。
若只是普通官员舞弊,他尚可断尾求生。
可如今,泄题的源头,竟然直指自己的母族!
这已不仅仅是舞弊,更是将后宫、外戚干政的刀子,亲手递到了政敌,尤其是顾玄夜的手中!
一旦坐实,不仅他这主考官难辞其咎,母妃在宫中的地位将一落千丈,安远侯府更是面临灭顶之灾!
而他自己,也将彻底失去争夺储君的资格,甚至可能被牵连问罪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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