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17年秋,镇南保安团特训营的梧桐林里,像一场无声的告别。两百多名身着灰色中山装的青年,正围着操场中央那张用帆布绘制的巨大世界地图站成紧密的半圈——地图上,欧洲的战线被红笔标得密密麻麻,美洲的铁路网像银色的脉络,东南亚的河流则蜿蜒成蓝色的丝带。每个人手里的牛皮笔记本都翻到了新的一页,笔尖在“伦敦”“巴黎”“纽约”“曼谷”的标注旁飞快滑动,墨痕在纸上晕开时,带着一种奔赴未知的郑重。
他们是楚阳耗时两年零八个月、砸下近千万大洋培养的特训队。从楚氏宗亲的子弟到徐家营村的姻亲后代,再到阿木阿其彝族村寨送来的精干青年,这些曾在镇南田间劳作、在山涧放牧的少年,如今已能流利切换英、法、日、德、西班牙、阿拉伯等至少两种种语言,对《欧洲战争史》《工业制造原理》《情报密码学》的熟悉程度,甚至超过了许多受过正规教育的学生。此刻,随着华国正式对德、奥匈等轴心国宣战,这批被楚阳视作“华夏未来眼睛”的“种子”,终于到了撒向世界的时刻。
“从今天起,你们不再是特训队队员,对外身份是‘自由商客’——绝不能提及‘楚记货栈’,姓名、职业、来处,全由你们自行设定。”楚阳站在地图中央的木台上,黑色马靴踩得木板微微作响,声音透过秋风传进每个人耳中,沉稳得像山涧的磐石,“你们将混在华工队伍里,分三批前往三大区域:三十人去欧洲,潜入英、法、德的军工厂与港口;五十人去美洲,扎根美国东西海岸的华人社区;一百二十人留在东南亚,覆盖泰国、越南、马来亚的英军据点。记住,你们的任务不是扛枪打仗,是三重使命:记录当地的工业布局、军事要塞坐标、铁路运输节点;观察各国的战争消耗、民众情绪、政客动向;联络当地华人社团,建立秘密联络点——你们要做的,是为将来的华夏,在世界各处埋下‘根’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却坚毅的脸:楚文的鼻梁上架着一副从沪海买来的圆框眼镜,镜片后是藏不住的锐气——他是楚氏三房的次子,英语能流利到让英国教员误以为他留过洋;阿木果的脸颊上还带着彝族少年特有的高原红,手里的笔记本扉页画着一朵小小的索玛花——他是阿木阿其的亲侄子,缅甸语和泰语说得比汉语还顺溜;楚小山的弟弟楚河,正用铅笔在“纽约”旁画了个小小的工厂图标——他辅修的是机械工程,目标是摸清美国福特汽车厂的生产线。这些孩子,两年前还在为能吃饱饭而高兴,如今却要扛起比他们肩膀还重的使命。
“我知道此去凶险。”楚阳的声音软了几分,却更有力量,“欧洲的炮弹不会因为你们是华工就绕着走,去年法国索姆河战役,咱们的华工死了两千多;美洲的白人警察见了华人就像见了贼,旧金山的唐人街上个月还被烧了半条;东南亚的英军和土司,眼睛都盯着华人的钱袋子,稍有不慎就是牢狱之灾。所以,我给你们每人备了‘三样护身符’,保你们活着,也保你们能把事办成。”
话音未落,楚武带着四个护卫推着四辆木轮小车从营房里出来,车板上码着整齐的深棕色牛皮盒,铜质搭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楚武走到木台前,打开最上面的一个盒子,里面的物件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——一把巴掌大的黑色手枪卧在丝绒衬里上,旁边是码得像小砖一样的子弹,最下面是一叠叠印着女王头像的英镑纸币。
“第一样,勃朗宁M1906手枪。”楚阳弯腰拿起那把手枪,拇指推开保险,又轻轻合上,动作熟稔得像摆弄自己的手指,“这枪是我托怡和洋行从比利时订的,全长只有11.4厘米,能塞进中山装的内袋,甚至藏在袖管里。有效射程30米,近距离足够放倒两个歹徒。每人一把,配100发子弹——记住,不到生死关头,绝不能开枪。枪声是最好的‘身份暴露器’,一旦响了,就算能脱身,也得立刻换身份、换地方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,“我不希望你们用它,更希望你们永远用不上它。”
“第二样,2000英镑现金。”他又拿起一叠英镑,手指在纸币边缘捻了捻,“我给你们算笔账:现在1英镑能换4.5块大洋,2000英镑就是9000块大洋——在镇南,够买120亩良田,雇15个长工干十年;换成美元,1英镑兑4.7美元,2000英镑就是9400美元,在美国纽约能租一套带阳台的公寓,每月租金只要25美元,这笔钱够你们住三年。”
他把英镑放回盒子里,语气里带着叮嘱:“在欧洲,用它租个靠近军工厂的房子,每天假装去买菜,把工厂的烟囱数量、货车进出时间记下来;在美洲,拿它请唐人街的堂口大爷吃顿饭,他们能帮你避开警察的盘查,甚至给你介绍进汽车厂的工作;在东南亚,遇到英军哨卡刁难,塞个5英镑的小费,比什么证件都管用。钱是死的,人是活的——该省的时候一分都别浪费,该花的时候别皱眉头,你们的命,比这钱金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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