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坡上,死一般的寂静。
那一声清脆的“哐当”,是旅长那副德制蔡司望远镜最后的悲鸣。碎片溅在尘土里,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。
所有人都石化了。旅部的干部们张着嘴,忘了呼吸,脑子里只剩下那顶从树杈上直挺挺掉落的钢盔。
赵刚扶着眼镜,镜片下的世界天旋地转。他赢了,他们真的赢了。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,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快要喘不过气。
打破这片死寂的,是李云龙。
他没有狂喜,没有大笑,甚至没有去看那匹即将属于他的大洋马。他只是慢悠悠地踱步到旅长面前,弯下腰,从一地碎片里,捡起一截断裂的镜筒。
他把镜筒凑到眼前,对着天空看了看,然后摇了摇头,叹了口气,语气里满是惋惜。
“旅长,你看,这洋玩意儿就是金贵,不禁摔啊。”他把那截废铁递到旅长面前,一脸诚恳,“不像咱们的三八大盖,皮实,耐操。回头我让柱子给您也改一杆,保证比这望远镜看得远,还禁得住摔。”
“噗——”
一个年轻参谋没憋住,差点把肺咳出来。
旅长的脸,由白转红,由红转紫,最后变成了铁青。他看着李云龙那张写满了“得了便宜还卖乖”的脸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他没理李云龙,猛地一转身,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,几步就冲到了王根生面前。王根生还趴在地上,人是懵的,手还死死地攥着枪。
旅长一把夺过那杆枪,那力道,差点把王根生拽个跟头。他把枪举到眼前,翻来覆去地看,目光从枪托,到枪身,最后死死地定格在那支漆黑的瞄准镜上。
他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他不是傻子。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清楚,这一枪,意味着什么。
这不是运气,更不是什么神仙保佑。这是科学,是技术,是一种他闻所未闻、见所未见的,足以颠覆整个战场规则的力量。
他的目光越过枪身,像两道利剑,射向了站在一旁,始终沉默不语的何雨柱。
“你!”旅长提着枪,大步走到何雨柱面前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,“你过来!”
他一把抓住何雨柱的胳膊,将他拖到一边,远离了人群。
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旅长的声音压得很低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八路军独立团炊事班,何雨柱。”何雨柱的回答平静无波。
“少跟老子扯淡!”旅长低吼道,他凑近了些,几乎是贴着何雨柱的耳朵,“膛线优化,扳机力调校,浮置式枪管的概念,还有这个镜桥的安装精度……这些东西,是谁教你的?”
一连串专业术语从旅长嘴里蹦出来,旁边的李云龙和赵刚听得云里雾里。
何雨柱却只是抬眼看了看他:“旅长,您说的这些俺听不懂。俺就是个厨子,觉得这枪跟咱的菜刀一样,用久了,就得磨一磨,不然不快。切起肉来,费劲。”
“磨一磨?”旅长被他这套说辞气得差点笑出声,“你管这个叫磨一磨?你这一磨,把烧火棍磨成了龙胆枪!”
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知道,跟眼前这个人,不能用寻常的法子。
“好,好一个厨子。”旅长松开了手,往后退了一步,重新审视着何雨柱,“我问你,这种枪,你还能不能改?能改多少?”
“那得看料。”何雨柱说,“好钢才能用在刀刃上。不是什么枪都能改的,枪管磨损太厉害的,就跟一块柴了的肉,怎么做都不好吃。”
旅长沉默了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,明明穿着一身土布军装,脸上还带着点烟火气的散漫,可那双眼睛,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让他完全看不透。
这个人,不是什么厨子。
他是一个披着厨子外衣的怪物。一个能把最尖端的军事技术,说成是厨房里鸡毛蒜皮的怪物!
“旅长!”李云龙看火候差不多了,颠儿颠儿地凑了过来,搓着手,笑得像只偷了鸡的黄鼠狼,“您看,这赌局……是不是该兑现了?”
旅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那眼神,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。
他转过身,对着身后的参谋长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去,把我的‘旋风’牵过来!另外,去军火库,点五千发7.7毫米的子弹,给李云龙这个王八蛋装上车!”
“是!”参谋长憋着笑,领命去了。
不一会儿,一匹通体乌黑,四蹄赛雪,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,被警卫员牵了过来。那马打着响鼻,毛色在阳光下油光锃亮,一看就是用精料喂养的宝贝。
“我的乖乖……”李云龙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。他冲上去,抱着马脖子,亲得比亲自己媳妇还热乎。
“旅长,谢了啊!”李云龙翻身上马,动作倒是利索。他在高坡上跑了两圈,得意洋洋地冲着旅长喊,“这马以后就姓李了!我给它取个名,就叫‘柱子’!不,叫‘红烧肉’!对!红烧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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