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蓝母的目光,苏秦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和紧张。他深吸一口气,尽量用最诚恳的语气说道:“阿姨,您好。我叫苏秦,是……是盈盈的朋友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我们两年多前,在平潭岛认识的。”
“平潭岛?”蓝母喃喃重复了一遍,眼神闪烁了一下,似乎在回忆。女儿那次最后的旅行,她是知道的。女儿回来时,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,甚至还带着一种久违的、轻快的笑意,嘴里偶尔会提起岛上的风景,却并未详细提及具体遇到了什么人。难道……
苏秦看出了蓝母的疑虑,他继续说道:“我们约好了,第二年再一起去看蓝眼泪。但是……我一直没有等到她,也联系不上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我没想到……她会……”
他的话没有说完,但蓝母已经明白了。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那份真切的痛苦和难以置信,看着他苍白脸色下极力压抑的情绪,心中的疑虑消散了一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戚。原来,女儿在那次旅行中,真的结识了一个人,并且有了一个约定。而这个年轻人,竟然找来了。
“进来吧。”蓝母侧身让开了门口,声音疲惫而沙哑。
苏秦道了声谢,迈步走进了病房。消毒水的气味更加浓郁,混合着一种属于病人的、特殊的气息。他一步步走近病床,每一步都感觉无比沉重。距离越近,蓝盈盈那消瘦得脱形的面容就越发清晰,那紧闭的双眼,那毫无血色的嘴唇,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。
他在病床前站定,低头凝视着她。记忆中那个鲜活灵动的女孩,与眼前这个沉寂的、仿佛一碰即碎的瓷娃娃,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。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,鼻尖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涩。
“她……一直这样?”苏秦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沉睡。
“嗯。”蓝母走到他身边,看着女儿,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,“两年零三个月了。车祸之后,就再也没醒过。医生说,是植物状态,能不能醒,什么时候醒,都不知道……”她的声音哽咽起来。
苏秦默默地听着,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带来清晰的痛感,却远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。
“我们试了很多方法,中医、西医、康复理疗……能想的办法都想了。”蓝母用手背擦着眼泪,“可是……她就是不肯醒过来看看妈妈……”
看着这位悲痛欲绝的母亲,苏秦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有对蓝盈盈的心疼,有对蓝母的同情,更有对自己这两年一无所知、甚至产生过怨怼的自责和愧疚。
“阿姨,对不起。”他忽然说道,声音低沉而充满歉意,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如果我早点知道……”
蓝母摇了摇头,泪水涟涟:“不怪你,孩子。盈盈她……她大概也没想到会这样。那场车祸太突然了……”她看着苏秦,“你能来看她,阿姨……阿姨心里,也不知道是啥滋味。”
苏秦的目光重新回到蓝盈盈脸上。他缓缓地、极其小心地伸出手,想要触碰一下她放在被子外、那只瘦骨嶙峋、布满针眼的手,但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,他又犹豫了,手指停在半空,微微颤抖。他怕自己的触碰,会惊扰到她,或者,会弄疼她。
最终,他还是轻轻地、用指尖,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背。冰凉的,柔软的,没有一丝生气。
“盈盈……”他低声唤道,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痛楚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,“我是苏秦。我……找到你了。”
病床上的人,依旧毫无反应。只有监护仪上平稳的曲线,证明着生命还在延续。
但就在苏秦的手指触碰她手背的那一瞬间,在蓝盈盈那片混沌无边的意识黑暗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,极其微弱地、几乎难以察觉地,动了一下。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太小太轻,只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,随即又恢复了死寂。
那是一种超越仪器监测、超越生理反应的,来自灵魂最深处的、极其微弱的悸动。
苏秦对此一无所知。他只是固执地站在那里,凝视着她,仿佛要将这两年错过的时光,一次性看回来。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的人生轨迹,已经彻底改变。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,带着失落和遗憾生活。他找到了她,以这样一种最残酷的方式。那么,他就必须做点什么。
为了那个未完成的约定。
也为了,眼前这个沉睡的女孩。
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“嘀嗒”声,像是为这场迟到了两年的重逢,敲打着沉重而悲伤的节拍。苏秦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床边,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,牢牢地锁在蓝盈盈苍白而沉寂的脸上。他高大的身影在白色的墙壁上投下一道沉默的剪影,充满了无言的痛楚和一种逐渐坚定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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