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几天,蓝盈盈的病房成了整个神经外科关注的焦点。主治医生组织了多次会诊,调整了治疗方案,增加了神经营养药物的剂量,并安排了更频繁的高压氧治疗和专业的康复理疗,针对她开始出现的微弱肢体活动进行引导和强化。
而苏秦,则成了那个不知疲倦的“唤醒师”。
他几乎不眠不休,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和短暂的工作处理,他所有的时间都停留在了病房。他反复地、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诉说着那个关于蓝色大海的约定,描绘着平潭岛的风、平潭岛的阳光、平潭岛那如梦似幻的蓝色眼泪。
他播放着那首他好不容易才弹得像点样子的、属于他们记忆中的歌。
他将那个播放着蓝眼泪视频的笔记本电脑,长时间地、角度精确地对着她。
他甚至开始计划着,是否能在确保她身体状况允许的前提下,带她去海边,去亲耳听一听真实的海浪声。
蓝家父母看着女儿身上发生的微妙变化——那偶尔会出现的、不再是完全无意识的指尖颤动,那有时会因为苏秦的某句话而略微改变的呼吸节奏——他们心中那块冰封了两年多的冻土,终于开始大面积地消融。希望,如同春天的藤蔓,疯狂地爬满了他们的心墙。他们不再只是被动地接受苏秦的付出,而是开始积极主动地配合,蓝母学着苏秦的样子,跟女儿讲述家里的变化,蓝父则笨拙地尝试着给女儿按摩手脚,嘴里念叨着小时候带她去公园的趣事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充满期盼的凝聚力,将这个曾经濒临破碎的家庭,以及苏秦,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。
这天下午,阳光正好。苏秦刚刚给蓝盈盈读完一段关于海洋的散文。他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,闭目养神。病房里很安静,只有仪器声和窗外隐约的鸟鸣。
忽然,他感觉到握在手中的那只手,动了一下。
这一次,不再是轻微的蜷缩或回握。
那几根纤细的手指,开始尝试着,非常缓慢地、带着一种初生婴儿般的笨拙和试探,在他的掌心里,极其轻微地移动。
仿佛……仿佛是在摸索,又像是在寻找一个可以依附的支点。
苏秦猛地睁开眼睛,心脏再次被攫住。他低下头,屏息凝神地看着。
在他的注视下,蓝盈盈那苍白而纤细的食指,用了很大的力气般,极其缓慢地、一下一下地,在他的掌心皮肤上,划过了一道极其轻微的、断断续续的痕迹。
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字。
甚至不是一个清晰的笔画。
但那是一种有意识的、带有指向性的动作!
她在试图表达什么?!
苏秦的心脏狂跳起来,他强压住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激动,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掌摊得更平,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:“盈盈,你想说什么?别急,慢慢来……我在这里。”
仿佛是听懂了他的话,那根手指停顿了一下,然后,再次开始移动。它显得很吃力,移动得非常缓慢,划出的痕迹也歪歪扭扭。
但是,苏秦凭借着全部的专注和心灵感应,依稀辨认出,那似乎是一个……一个重复的、不规则的……圆形?或者,是一个想要闭合的……圈?
他的大脑飞速运转,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——平潭岛、大海、蓝眼泪……
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!
“是……是眼泪吗?盈盈?蓝眼泪?”他试探着,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。
在他问出这句话的瞬间,他清晰地感觉到,掌心中的那根手指,停了下来。然后,非常非常轻微地,在他的掌心里,点了一下。
像一个确认。
像一个 exhausted(精疲力尽) 的、却终于成功传递出信息的信号。
刹那间,苏秦的视线彻底模糊了。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,顺着他憔悴的脸颊滑落,滴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。
她听到了!
她不仅听到了,她理解了!她还在用她仅能调动的一丝力量,努力地回应他!
她记得蓝眼泪!
她记得他们的约定!
这两年多的寻找,这两年多的等待,这几个月来不眠不休的坚守……所有的艰辛、所有的疲惫、所有的绝望和挣扎,在这一刻,都化作了决堤的洪流,却又在下一秒,被那轻轻的一点确认,升华成了无与伦比的狂喜和巨大的幸福。
他俯下身,将额头轻轻抵在他们交握的手上,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着,发出压抑了太久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。
那是喜悦的泪水,是希望的泪水,是爱情终于感天动地、穿透生死界限的证明。
窗外,阳光灿烂,万物生长。
而在这间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,一个沉睡了两年的灵魂,终于用她微弱却坚定的方式,敲响了回归这个世界的第一声钟鸣。
苍天,终是不负,有情人。
那轻轻的一点确认,如同在苏秦干涸的心田里投下了一颗种子,瞬间催生出参天大树,枝繁叶茂,华盖亭亭,将他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和巨大的希望之中。他哭了很久,仿佛要将这两年多积压的所有情绪都宣泄出来,直到最后,只剩下无声的颤抖和紧紧握住那只手的、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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