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一个参谋瘫坐在椅子上,喃喃自语。
鲁索没有理会他。他死死盯着屏幕,看着代表他最后野心的光点逐一熄灭。他脸上的狂怒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灰般的苍白和空洞。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煽动性演讲,台下成千上万挥舞着旗帜、眼神狂热的面孔;想起了他和“碎骨者”、“执锤者”在简陋地图前规划“光复美国”的雄心;想起了那些被他们吊死在路灯杆上或当场处决的“叛国者”和“不受欢迎者”……这一切,如今都像阳光下的冰雪,在压倒性的、工业化的国家暴力面前,迅速消融,只剩下一地污浊的泥水。
“他们……他们甚至不给我们一场像样的战斗……”鲁索的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怪异的平静,“像拍死1只蚂蚁一样……就把我们……拍碎了……”
地堡的电力闪烁了一下,部分灯光熄灭,转为暗红色的应急照明。这更加深了坟墓般的气氛。隐约的,似乎还能听到头顶传来重型钻地弹特有的、越来越近的尖啸——或许是真实的,或许只是他崩溃神经产生的幻觉。
他步履蹒跚地离开指挥台,走向旁边1个狭窄的个人休息室。关上门,将外面绝望的喧嚣和地堡本身的死亡气息稍微隔绝。房间里只有一张行军床,1个柜子,墙上贴着他家人的旧照片(早已断绝关系),以及1把保养得很好、握把上刻着“扞卫者”字样的M1911A1手枪。
他拿起手枪,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。他坐在床边,拇指摩挲着粗糙的刻字。所有的愤怒、恐惧、野心和不甘,此刻都化作一种冰冷的、令人窒息的虚无。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赤手空拳来到华盛顿,接受“叛国罪”审判,在全世界镜头前被羞辱,然后像条狗一样被吊死或注射毒药。不,这绝不是“自由战士”的结局。
他缓缓地将枪口抬起,抵在自己的右侧太阳穴上。皮肤能感受到枪管的坚硬和冰凉。他的手指放在扳机上,微微颤抖。脑海里最后闪过的,不是上帝的容颜,也不是家人的面孔,而是一幅荒谬的画面:1个拿着AR-15对着B-1B轰炸机开枪的民兵,那扭曲而狂热的表情。
“该死的……美利坚……”他含糊地吐出最后一个词,闭上眼睛,扣动了扳机。
砰!
枪声在狭小的空间内爆响,短暂而沉闷。托马斯·鲁索的身体歪倒在行军床上,鲜血迅速浸透了粗糙的床单。那把他视为“扞卫者”象征的手枪,滑落在地,发出清脆的撞击声。
——
几乎在鲁索自杀的同一时间,消息通过残存的、脆弱的通讯链路,传到了仍在纽约州北部山区与UPA第3集团军先头部队进行残酷游击战的“碎骨者”耳中。
“碎骨者”(本名早已被遗忘)是一个真正从底层打杀上来的狠角色,以冷酷和对待敌人(以及不听话的手下)手段残忍着称。他此刻藏身在一个阴冷潮湿的洞穴里,身边只剩下不足百人的死忠。外面,UPA的侦察无人机像讨厌的苍蝇一样嗡嗡作响,特种作战小队正在逐寸清剿这片区域。
当他从1台老旧的无电线里听到加密频道传来的、断断续续的鲁索死讯和“自由堡垒”遭到的毁灭性打击时,这个以强硬着称的汉子,脸上第1次出现了裂痕。他没有咆哮,没有咒骂,只是沉默地靠在了冰冷的岩壁上,缓缓坐下。
“头儿……我们怎么办?南边的路被堵死了,东边是湖,北边……北边据说有UPA的坦克和装甲车在等着……”1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低声问,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隐晦的恐惧。
“碎骨者”没有回答。他看了看洞外透进来的、灰蒙蒙的天光,又看了看周围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、如今却衣衫褴褛、面黄肌瘦、眼中只剩下求生本能的手下。他们曾经相信鲁索描绘的“新世界”,曾经在肾上腺素和仇恨的驱使下犯下暴行,但现在,梦醒了,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逼近的绞索。
他想起UPA散发的传单,上面写着对“爱国者阵线”核心骨干的明确判决——只要被抓住,几乎必然面临死刑或终身监禁。他手上沾的血,他自己清楚。
“你们……各自逃命去吧!” “碎骨者”沙哑地开口,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,“化整为零,钻进林子里,或许还有一丝机会。记住,忘掉‘爱国者阵线’,忘掉过去,如果能活下来,就做个普通人。”
手下们面面相觑,难以置信。
“头儿,那你……”
“碎骨者”挥了挥手,打断他们。他掏出自己的配枪,那是1把改装过的西格绍尔P320。“快走!这是命令!”
众人犹豫片刻,最终求生的欲望压过了残存的忠诚,他们默默地收拾起可怜的行装,一个接一个地,像幽灵一样溜出了洞穴,消失在茂密而危机四伏的森林中。
洞穴里只剩下“碎骨者”一人。他听着手下远去的微弱脚步声彻底消失,重新将目光投向洞口那一片令人绝望的灰色。他没有鲁索那种意识形态的狂热,他的世界更简单:力量、地盘、忠诚与背叛。如今,力量消散,地盘尽失,忠诚的对象已死,而背叛……或许从他们选择这条路开始,就已注定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