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花几乎是逃出了自家那扇破院门。清晨的空气又冷又潮,裹着泥腥味儿,刀子似的往肺管子里扎。她裹紧了身上那件厚实的旧衣服,可里面的棉絮早就板结发硬,根本挡不住那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气。更挡不住的,是昨夜留在身上的酸痛,每走一步都牵扯着,隐秘地提醒着那场疯狂。还有老猎人那只铁钳般的手,刚才抓过她胳膊的地方,隔着厚厚的衣服,皮肤底下仿佛还残留着那种不容分说的滚烫力道,烧得她心慌。她从来没有享受过昨晚那样激情。这个老猎户,这么不懂得疼人。她心里腹诽着
通往村后的小路简直成了烂泥塘。一脚下去,“噗嗤”一声,泥浆能没到脚脖子,再拔出来,鞋底像坠了千斤的秤砣。远远地,就看见塌方那里乌泱泱聚了一堆人。男人们围着那道由泥浆、断树和狰狞山石堆成的巨大“墙壁”,指指点点,吵吵嚷嚷。铁锹、镐头戳在泥地里,沾满了黄褐色的泥浆。女人们挤在稍干点的地方,一个个惊魂未定,脸上刻着同样的焦急和恐惧,嗡嗡的议论声像一群受惊的蜜蜂。
李花埋着头,只想快点凑到塌方点跟前,哪怕离那吃人的泥石流墙近一寸,似乎也能离陷在里面的守兔和莲花近一寸。她步子迈得急,深一脚浅一脚,泥点子溅满了裤腿,也顾不上了。
就在她快要擦着人群边缘挤过去时,一只粗糙、布满老茧的大手,带着一股熟悉的、不容抗拒的力道,猛地攥住了她的胳膊肘!
李花浑身一哆嗦,像被蛇咬了。她猛地抬头,正撞进王长顺那双深陷的眼窝里。他那双眼睛,平日里看山看兽都透着一股子沉静的锐利,此刻却像淬了火的锥子,沉甸甸地钉在她脸上,仿佛要把她里里外外都看个通透。昨夜土炕上的喘息、滚烫的纠缠、那句沉甸甸的“露水姻缘”……所有见不得光的画面轰地一下全涌了上来。李花的脸“腾”地烧着了,火辣辣地疼。她想挣开,可那只手跟焊在她胳膊上似的,纹丝不动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惊人热度,和昨夜如出一辙,烫得她心尖都在颤。忽然,她又有点渴望。
“你……放手!”李花又急又臊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颤音,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我得过去看看!守兔他们……”
王长顺没吭声,那双鹰隼似的眼睛依旧沉沉地锁着她。他下巴朝塌方点旁边那条陡峭得吓人的野径一努——那路隐在乱石和湿漉漉的灌木丛里,像条垂死的蛇,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松动的碎石。那就是昨夜李守兔一头扎进去的方向。
“那边。”他喉咙里滚出两个字,声音又低又哑,却像块沉甸甸的石头砸进喧闹里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让人不得不信的笃定,“守兔那愣头青,指定是从那条羊肠子爬上去了。那上头,老鹰崖根儿底下,背风的地方,有个石窝子。不大,但能猫着避雨。人要是没傻透,准在那儿猫着。”
李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,几乎要蹦出来:“真的?你……你能肯定?” 一丝微弱的希望像火星子一样,在她冻僵的心口闪了一下。李守兔整天在山上捉兔子,整天晃荡在凹山,要是不知道那个地方,他就不是李守兔了。王长顺没接她的话茬,那眼神反而更利了,像冰锥子刮过她的脸:“你现在上去?能顶个屁用!路滑成那样,石头都松着,再栽一个下去?”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扫过她裹在厚厚的衣服下的身体。他什么也没有说。
“等!” 王长顺斩钉截铁,吐出一个字,像砸下一枚钉子。攥着她胳膊的手终于松开了,却顺势指向旁边几个正忙活的青壮后生。他们有的在搓着粗麻绳,有的在砍削手腕粗的树枝,一个个脸上绷得紧紧的。
“栓柱!二牛!” 王长顺的破锣嗓子猛地拔高,压过了所有嘈杂。他那道目光扫过去,像鞭子一样抽在几个后生身上,“绳子搓瓷实了!钩子绑牢靠!别他娘的给老子弄个半吊子!要人命的勾当!”
被点名的栓柱是个精瘦的汉子,正咬着牙把几股麻绳往一块拧,闻言抬头,脸上全是汗和泥点子:“顺爷,放心!使着吃奶的劲儿呢!这绳子,吊头牛都断不了!”
旁边一个叫二牛的壮实后生,正抡着柴刀削一根硬木棍子的头,削得尖尖的,闻言也闷声闷气地应和:“钩子也绑死!保准抓得住石头缝!”
王长顺没再废话,眼神锐利地扫过他们的动作,像在检查猎具。他转向另外几个:“狗剩,石头!你们俩,腿脚利索点,从东边那个缓坡绕上去!狗剩,你眼尖,爬到高处,给我死死盯住老鹰崖下头那个石窝子!看看有没有动静!是死是活,给个准信儿!石头,你护着他点!”王长顺虽然独身,但是他平常弄些猎物都分给大家点,尤其是家里有小孩的。所以在村里还是有点威望。
狗剩是个机灵的小个子,立刻应声:“知道了,顺爷!” 拉起旁边一个敦实的同伴石头,转身就往东边那条相对好走点的斜坡上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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