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守兔窝在公安局刑侦大队那个犄角旮旯的办公位上,感觉自己跟这地方格格不入,就像田埂上的野草硬被塞进了花盆里。他那桌子紧挨着饮水机,人来人往,水声哗啦,溅起的水星子时不时就蹦到他那木桌上。他的办公桌子是从仓库找淘汰的,和其他人的不一样。同事们走过,眼神儿要么飘着,要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——乡下人、抓兔子的、走关系的。技术科那个纪科长,顶着一脑袋稀稀拉拉的头发,最爱把“科学”、“证据”挂嘴边,每次碰见他,那鼻子里头轻轻一哼,比啥话都明白。
李守兔不太认识字,闲暇的工夫办公室聊天,他一句话也插不进去,他没有文化。他办公室的几个同事,要么是官二代 要么是大学生。想学城里警察那套,可总觉得手脚笨,融不进去。
直到“雨夜鬼影”这案子像颗炸雷,把警局炸开了锅。
短短七天,城西南角连着出了三档子事!专挑夜里落单的女人下手,抢包抢手机,凶得很!稍微反抗就挨揍,抢完东西“嗖”一下就没了影,比鬼还快!第三个更惨,脑袋被开了瓢,这会儿还在医院挺着,没醒呢。整个警局,上上下下,弦儿都绷紧了。
现场照片、受害人笔录、监控截图……厚厚一摞堆在李守兔桌上。他看笔录不会,看图能看个大概。一张张仔细瞅,尤其是前两个案子,下过雨,烂泥地上那模糊的脚印,还有第三个案子透水砖上浅浅的印子。技术科报告最后写得清楚:脚印被雨水和人踩得稀烂,没价值!主要还得靠监控和目击者。
可李守兔的眼珠子,就跟钉在那些烂泥印子上了似的。别人眼里一团糟的东西,他愣是看出点门道。那感觉,就像在山里追兔子,瞅见草叶子歪了那么一丝丝——不对劲!
他抓起资料,直奔技术科。里头烟雾缭绕,纪科长端着个保温杯,正跟手下人盯着监控屏幕皱眉呢。
“纪科,”李守兔嗓子有点紧,“雨夜那案子,脚印……”
纪科长一回头,见是他,脸上那不耐烦都快掉地上了:“哦,守兔呀。脚印?报告不写着吗?没价值!咋?你有新发现?”那语气,跟打发人似的。
李守兔没管他那调调,直接把一张放大的脚印照片怼到投影上。是第二个案子泥地里半个前脚掌印,边儿都被雨水泡糊了。“纪科,您看这儿,”他手指头点着脚印前头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坑,“还有这儿,外沿压得明显比里头深!”
技术科的人都停了手,看过来。纪科长也眯着眼凑近了。“瞅这步幅、抬脚落脚的角度,特别是这压痕,”李守兔声音不高,但贼有劲儿,带着股子拗劲儿,“这人走路,身子骨习惯往右边歪!左腿使唤起来不利索,要么是受过伤,要么有啥老毛病!发力的时候有点‘卡’,重心就偏右,落脚时左脚掌外边儿吃劲儿就大,印子就深!这半个脚印,这毛病可太明显了!”
屋里静了一秒。
“噗——”
不知道谁没憋住,笑出声儿了。接着,嘀嘀咕咕的声音就起来了。
“嗬!看泥巴印儿就能看出瘸腿来?神了!”
“啧啧,抓兔子练的火眼金睛!兔子和人不一样。”
“太玄乎了吧?这能算数?”
“根据受害人描述,那家伙跑得跟兔子似的,哪像有毛病的?”
纪科长抬抬手,压了压议论。他推推眼镜,脸上那表情,像是看小孩儿胡闹:“守兔啊,你这观察……挺细,精神可嘉。”他走到电脑前,噼里啪啦敲几下,调出一段监控。是第三起案子附近路口拍的,案发后大概五分钟,一个戴鸭舌帽口罩的家伙跑过去,那动作,快得很,步子又稳又有劲儿,几下就窜没影了。
“瞧瞧这个,”王科长指着屏幕,“这是咱现在手里最清楚的嫌疑人影像。看这跑起来的样子,协调、有劲儿,哪点像左腿有毛病的?健步如飞嘛!你那个‘重心偏’、‘腿发卡’的说法,跟这监控对不上号啊!”他拍了拍李守兔肩膀,劲儿不小,“破案,得讲科学,讲证据链。光指着泥地里几个印子猜,太主观。方向错了,力气白费。兔子和人是不一样的。”
李守兔听着兔子和人不一样的,感觉像是在讽刺自己。
那几下拍肩膀,跟冰坨子砸下来似的。李守兔盯着屏幕上跑得飞快的影子,监控里确实看不出瘸。周围那些眼神儿,跟针扎一样。他想说那是跑起来发力猛,盖住了平常走路的小毛病;想说不同的路、不同的速度,走路的习惯会变……可话堵在嗓子眼,在这满屋子的“科学证据”和无声的嘲笑面前,显得那么没劲儿。
他默默收起照片,转身走了。身后那嘀咕声,好像更响了。
“唉,理解吧,人家看兔子脚印看惯了……”
“可不嘛,专业对口,可惜咱这不抓兔子。”
“纪科长够意思了,说话够委婉的了……”
李守兔缩回自己的角落,像只挨了打的狗。窗外,乌云压顶,眼瞅着要下大雨。他闭上眼,泥地里那半个脚印,监控里跑得飞快的影子,技术员们偷笑的脸,纪科长那“宽容”的眼神……在他脑子里乱转。是自己的技术不行?还是这吵吵嚷嚷的城里,把最真的痕迹给搅浑了?虽然兔子和人不一样。但是王猎户教他的识别獾的脚印,还有他说的,动物都差不多,只是习惯和体重的差别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