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在冰冷的对峙中艰难地爬行。窗外的天色,由浓黑逐渐转为深灰,然后是压抑的铅灰。第一缕惨白的光线,终于费力地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、没有温度的亮痕。
天亮了。
李雪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和寒冷而僵硬麻木,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骨骼摩擦般的剧痛和肌肉的强烈抗议。她无视瘫坐在床边、眼神空洞颓败的郝木峰,开始行动。
她不再寻找被撕毁的衣物,而是极其缓慢地、一步一顿地走向卧室角落的衣柜。每一次迈步,每一次抬手,都伴随着清晰的吸气声和额角滚落的冷汗。她打开柜门,无视那些昂贵精致的衣裙,从最底层翻找出一套许久未穿、质地普通的家居服——长袖长裤,能最大程度遮盖住身上的伤痕。
穿衣的过程漫长而痛苦。手臂穿过袖管时牵扯到肩背的淤伤,提裤子时挤压到肋部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,几乎站立不稳。她紧咬着牙关,下唇被咬破的地方再次渗出血丝,咸腥味在口腔里弥漫。但她没有停顿,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只是异常专注地、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包裹起来。
郝木峰像一尊泥塑般坐在床边,看着她艰难地完成这一切。他几次想开口,想阻止,想用最后的力气威胁,但接触到李雪那完全无视他存在的、冰冷空洞的眼神时,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,只剩下沉重的、挫败的喘息。
李雪穿好衣服,没有看他一眼,扶着墙壁,一步一步挪出了卧室。客厅里一片狼藉,昨晚被踹坏的门锁碎片还散落在地上。她穿过客厅,走向玄关。拿起自己的包,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,找出手机。屏幕裂了一道细纹,但还能用。
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支撑身体,解锁手机,手指在通讯录里滑动。肿胀的手指动作有些笨拙,但她准确地找到了那个名字:李守兔。那个昨晚郝木峰声称是“工作需要、逢场作戏”的女人,那个被他推出来挡箭、最终被他无情抛弃的年轻女孩。
李雪拨通了电话。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,传来李守兔带着浓重鼻音、有些怯懦的声音:“喂…郝太太?”
李雪的声音异常平静,没有任何波澜,直接得近乎冰冷:“是我,李雪。你现在有空吗?来我家一趟。现在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和过于平静的语气弄懵了,带着迟疑和不安:“现…现在?去您家?郝太太,我…我……”
“对,现在。”李雪打断她,语气不容置疑,“郝木峰不在家。我有事找你。很重要。” 她报出了详细的地址,然后不等对方再说什么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做完这一切,李雪将手机塞回包里。她不再靠着墙,而是扶着玄关的柜子,慢慢地走向客厅的沙发。每走一步,身体的疼痛都尖锐地提醒着她昨晚的遭遇。她极其缓慢地坐下,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,带来一阵短暂的、虚假的舒适,但随即更深沉的疲惫和疼痛席卷而来。她闭上眼睛,深深吸了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,像是在积蓄最后的力量。
大约一个小时后,门铃响了。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李雪睁开眼,扶着沙发扶手,艰难地站起身,一步步挪到门边。她没有看猫眼,直接打开了门。
门外站着李守兔。她看起来比昨晚更加憔悴,眼睛红肿,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,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,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。看到李雪开门,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、愧疚和茫然。
“郝…郝太太……”李守兔的声音细若蚊呐,头垂得很低。
李雪侧身让开通道,动作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显得僵硬:“进来吧。”
李守兔低着头,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,像一只受惊的兔子。她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,不敢坐下,也不敢直视李雪的脸——即使隔着一段距离,也能看到李雪脸上未消的淤青和肿胀。
李雪关上门,没有落锁。她走回沙发边,重新坐下,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:“坐。”
李守兔犹豫了一下,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,身体绷得紧紧的,只坐了沙发的边缘。
客厅里一片死寂。只有墙上时钟的秒针在规律地走动。李雪的目光落在李守兔身上,平静地审视着。女孩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惶恐和痛苦,显然郝木峰昨晚的抛弃和羞辱给了她沉重的打击。
“郝木峰昨晚,”李雪开口,声音依旧平稳,没有任何情绪起伏,“他打了我。打得很重。” 她陈述事实,像是在说别人的事。
李守兔猛地抬起头,震惊地看着李雪脸上那些清晰可怖的伤痕,又迅速低下头,肩膀开始微微发抖,声音带着哭腔:“对…对不起,郝太太…我…我不知道他会…我没想到……”
“你不用道歉。”李雪打断她,语气淡漠,“该道歉的不是你。” 她停顿了一下,看着李守兔绞紧的双手,那双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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