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务室的铁窗透着灰蒙蒙的光,李守兔醒时,右眼的纱布还裹得严实,只是没之前那么疼了,转而变成一种闷闷的胀,像眼里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。他摸了摸床头柜,昨天戴眼镜的留下的苹果还在,表皮被体温焐得温乎,他把苹果攥在手里,指腹蹭着光滑的皮,心里头那点念想又冒了出来——等拆了纱布,说不定真能看见点啥。
没等他多琢磨,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进来的是个陌生狱警,手里端着个铁碗,里面是稀粥和半个窝窝头。“起来吃点,等会儿医生来换药。”狱警把碗放桌上,语气硬邦邦的,没多余的话。
李守兔慢慢坐起来,左眼盯着那碗稀粥,米粒沉在碗底,清汤寡水的。他拿起窝窝头,咬了一口,还是那股子发酸的味儿,咽下去时剌得嗓子疼。正吃着,外面传来脚步声,是之前来换药的那个医生,后面还跟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,像是学徒。
医生走到床边,示意李守兔抬头,手指碰到纱布时,李守兔忍不住缩了缩。“别躲,看看恢复情况。”医生的声音没什么温度,手指灵巧地拆开纱布,一层一层,露出下面还泛着红的伤口。
李守兔屏住呼吸,左眼紧紧盯着医生的脸,想从他表情里看出点啥。可医生戴着口罩,只露双眼睛,没什么情绪。倒是旁边的年轻学徒,凑过来看时,嘴没管住,低声跟医生说了句:“刘主任,他这角膜供体恢复得还行,没出现明显排异。”
“供体”俩字像根针,猛地扎进李守兔耳朵里。他浑身一僵,忘了眨眼,颤着声问:“医生……你徒弟刚才说啥?供体?我这眼睛……不是我自己的角膜了?”
医生手顿了一下,眉头皱起来,瞪了学徒一眼,才转头对李守兔说:“你别听他瞎说,就是术后正常观察。”说完飞快地用棉签蘸了药水,在伤口周围擦了擦,又开始缠新的纱布。
李守兔急了,想伸手去摸眼睛,被医生按住:“别动!伤口还没长好!”他挣扎着,声音都变调了:“我自己的角膜呢?是不是上次被砸坏了?你们把谁的角膜换给我了?”
“问那么多干啥!好好养伤就行!”狱警在旁边吼了一声,声音震得李守兔耳朵嗡嗡响。医生趁机缠完纱布,收拾好东西,拉着学徒就往外走,脚步匆匆的,像在躲啥。
李守兔坐在床上,手里的窝窝头掉在地上,他也没捡。脑子里全是“角膜供体”那几个字,心口堵得慌。他自己的角膜没了?那他现在眼里的,是谁的?是别人捐的?还是……他不敢往下想,越想越怕,浑身发冷,连带着右眼的胀疼都更明显了。
之后几天,李守兔没心思吃饭,也没心思说话。戴眼镜的来看他,见他碗里的饭都没动,苹果也还放在那儿,皱着眉问:“咋不吃啊?是不是眼睛又疼了?”
李守兔摇摇头,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:“他们把我的角膜换了……我自己的角膜没了。”
戴眼镜的愣了一下,赶紧凑过来,压低声音:“你听谁说的?别瞎猜,医生说不定就是用词不一样。”
“我亲耳听见的,那个医生的学徒说的!”李守兔抓着戴眼镜的胳膊,手劲大得吓人,“他们肯定有事瞒着我!我自己的角膜好好的,为啥要换?”
戴眼镜的被他抓得胳膊疼,却没挣开,只是叹了口气:“你先别激动,这事确实怪。但你现在在这儿,问也问不出啥,还容易惹麻烦。等小柔那边有消息,让她去查医院的记录,说不定能弄明白。”
这话倒是点醒了李守兔。对,小柔还在外面查他的事,只要小柔查到医院,总能知道真相。他松开手,靠在床头,左眼望着铁窗,心里头又燃起点盼头。可那股子不安还在,像根刺,扎在心里头,时不时疼一下。
又过了一周,李守兔能慢慢下床走动了。狱警特许他每天下午在医务室门口的小院子里待半小时,晒晒太阳。那院子不大,就几平米,周围围着高墙,只能看见一小块天。
这天下午,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,闭着左眼,想晒会儿太阳。刚眯着眼,就听见墙根那边传来两个狱警说话的声音,是负责看守医务室的老张和老王,俩人蹲在那儿抽烟,声音没刻意压着。
“你说那老头,也够倒霉的,劝个架把眼睛搞成这样。”老张的声音,李守兔听熟了。
老王笑了一声,声音有点阴:“倒霉?我看是有人故意让他倒霉。你没听说?他进来前,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,是有人让他受罪,在外面啥势力,能让他好过?”
李守兔的心一下子提起来,得罪人?他就是因为得罪郝木峰,难道一切都是郝木峰的安排?
“你的意思是,他眼睛被砸,是有人在背后搞的鬼?”老张问。
“不然你以为呢?”老王吐了个烟圈,“那监室里的瘦高个和姓王的,都是背后的人让人弄进来的,就等着找机会收拾他。那天打架,看着是为了咸菜,其实就是故意的——姓王的手里的搪瓷碗,早就在底下磕了个缝,一砸就碎,就是奔着眼睛去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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