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山,大雷音寺。
今日正是金蝉子师徒一行功成圆满、取得三藏真经的三百年整纪念。
殿内琉璃铺地,宝妆金银,祥光瑞霭,笼罩四方。
诸佛、菩萨、罗汉、金刚,各按品级,肃然列坐。
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旃檀香气,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梵唱,更显庄严神圣。
三藏法师,如今的金身罗汉,端坐莲台,宝相庄严,眉宇间已是古井无波。
身旁站着他的三位“徒弟”,亦早已非当年模样。
净坛使者猪八戒,虽仍腆着那标志性的大肚腩,但身披锦斓袈裟,倒也显得宝相庄严了几分,只是那双眼珠子,偶尔还会不受控制地往侍奉香火的龙女身上瞟去,随即又赶紧收敛,口诵罪过。
八宝金身罗汉沙悟净,依旧是那副沉稳憨厚的模样,手持降妖宝杖,如同铁塔般肃立,仿佛三百年的光阴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,除了那串被他摩挲得越发光亮的骷髅念珠。
而站在最前列,最为引人注目的,自然是那位——斗战胜佛,孙悟空。
他依旧是那副雷公嘴脸,但周身缭绕的不再是昔日的桀骜妖气,而是柔和却不容亵渎的佛光。
火眼金睛开阖间,金光隐现,似能照彻世间一切虚妄。
头戴凤翅紫金冠,身披锁子黄金甲,外罩一件锦缎佛袍,端的是威风凛凛,又兼具佛门慈悲之相。
他微微昂着头,似乎对这盛大法会颇为受用,只是那不时抓耳挠腮的小动作,依稀还能窥见几分当年齐天大圣的影子。
端坐中央的如来佛祖,声音宏大如黄钟大吕,响彻整个大雄宝殿:
“今我西天,佛法东传已三百载,功德圆满,泽被苍生。金蝉子及其弟子,历尽劫波,初心不改,终得正果。特此设宴,以彰其功。”
众佛菩萨皆口诵佛号,声震寰宇。
孙悟空听得心中舒畅,暗道:“老孙我如今也是堂堂斗战胜佛,再不是那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猢狲,也不是只能牵马挑担的行者了。”他偷偷瞄了一眼端坐莲台、目不斜视的旃檀功德佛(唐僧),心里补充了一句:“更不用听那紧箍咒了!”
佛祖宣讲完毕,便有阿傩、伽叶二位尊者引领仙娥力士,奉上琼浆玉液,奇珍异果。
其中最为耀眼的,自然是那三千年一熟的蟠桃,个个饱满水灵,仙气氤氲。
然而,与蟠桃一同呈上的,还有一种盛在琉璃盏中,色泽呈琥珀色,散发着诱人醇香与浓郁灵气的仙酿。
阿傩尊者微笑着向孙悟空这一席解释道:“此乃玉帝陛下感念斗战胜佛护驾、取经有功,特赐下的‘天庭特供蟠桃酿’。乃是以蟠桃为主料,辅以百种仙草,经兜率宫丹炉旁窖藏千年方成,饮之可固本培元,滋养佛性,寻常仙家难得一见。”
猪八戒一听,口水差点直接流下来,眼睛瞪得溜圆,搓着大手道:“哎呦呦,玉帝老儿……呃,陛下真是大方!这等好东西,老猪我在高老庄时做梦都不敢想!”
沙僧也面露好奇之色,低声道:“大师兄,此物看来非同小可。”
孙悟空闻言,火眼金睛一亮,心中那点被佛法压抑了三百年的“猴性”不由得蠢蠢欲动。
他本就嗜好瓜果,对桃类更是情有独钟,如今听说这仙酿竟是以蟠桃所酿,更是勾起了肚里的馋虫。
他端起那琉璃盏,放在鼻尖嗅了嗅。
一股远比寻常蟠桃更加醇厚、更加勾魂夺魄的异香直冲顶门,让他周身佛光都似乎随之荡漾了一下。
“嘿嘿,好东西,果然是好东西!”孙悟空咧嘴一笑,“俺老孙什么御酒琼浆没尝过?当年在蟠桃园……咳咳,”他意识到失言,赶紧瞥了唐僧一眼,见师父依旧闭目诵经,才压低声音对八戒、沙僧道,“今日我等兄弟,定要好好品尝一番!”
说罢,他举起琉璃盏,向八戒、沙僧示意,然后学着那些斯文神仙的样子,轻轻抿了一口。
酒液入喉,初时甘醇清冽,宛若琼浆,随即一股温润却又磅礴的灵气轰然化开,流遍四肢百骸,让他感觉通体舒泰,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。
更为奇特的是,这仙酿之中似乎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道韵,让他那早已被佛法锤炼得坚如磐石的佛心,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。
“咦?”孙悟空心中微微一动,觉得这酒似乎有些古怪,但具体哪里古怪,又说不上来。
只觉得饮下之后,心情莫名更好了几分,看那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,也觉得顺眼了许多。
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。
这一次,感觉更加明显。
那股暖流不仅滋养着法力,似乎还在轻轻撩拨着某些被深深埋藏起来的东西。
是花果山自由自在的风?
是挥舞金箍棒横扫天庭的畅快?
还是……一些更加模糊,属于“生灵”本能的躁动?
孙悟空晃了晃脑袋,将那些杂念驱散,暗道:“俺老孙已是佛陀,万法不侵,诸邪莫近,区区仙酿,还能乱了俺的心神不成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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