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租界,夜雨如丝。
两栋相邻的新式洋房,一栋热闹,一栋安静。
东侧是张啸林的府邸,门前车马未歇,院内灯火通明,喧嚣声隔着墙都能传出来。
门口站着几个持枪的彪形大汉,腰杆挺得笔直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街面。
西侧紧邻的,是杜月生的宅子,相比之下,只有几扇窗户透出温和的灯光,显得格外静谧。
连接两条街区的阴暗巷弄里,一个黄包车夫靠着墙根,头顶的破旧毡帽压得很低,任由雨水打湿他的粗布衣衫。
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晚上,像一块沉默的石头,看着张公馆人来人往,看着那些护院巡逻路线,换班间隙,他甚至记下了后院那条狼狗每天什么时辰喂食。
陆寅吐掉嘴里嚼烂的草根,拉起空荡荡的黄包车,汇入雨夜的街道。
张公馆的大厅里,水晶吊灯璀璨夺目。
“月生啊,你就是想的太多!”张啸林端着一杯洋酒,满面红光,嗓门洪亮,“依我看,直接调齐人马拎几把冲锋枪,到江东码头扫扫,冲掉么好了呀!”
杜月生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,手里捧着一杯清茶,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:“啸林阿哥,你真当青帮只手遮天了啊?”
“前几天越界搞出来那么多人命,黄老板让法国领事骂的头也抬不起来,你忘记了?”
“再这样搞是要搞出民愤来的!还是从长计议吧.....我的阿哥…”
“从长计议个屁!”张啸林将酒一饮而尽,杯子重重砸在桌上,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,“妈了个巴子的,一帮上不了台面的泥腿子!”
“那老子那么多兄弟白死啦?老子安家费都给出去五六万大洋,就这么算啦?”
杜月生眼帘低垂,看着茶水里沉浮的叶片,没有再劝。
他知道张啸林这种人,一旦见了血,就再也拉不住了。
不如就随他去吧,反正和自己也没多大关系。
........
公馆后墙,一道黑影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上来。
陆寅脱下车夫的伪装,一身紧凑的黑色短打,让他彻底融入夜色。
院墙内,那条被养得膘肥体壮的德国黑背忽然警觉地竖起耳朵,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。
“呜……”
突然“啪”的一声,声音戛然而止。
一柄寒光闪烁的短刀,不知从何处飞来,精准地从它的眼窝没入,贯穿整个脑袋。
黑背庞大的身躯抽搐了两下,便再无声息,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。
陆寅单手在墙头一撑,整个人如狸猫翻了进去,落地时双膝微弯,没有发出一丝声响。
他没有片刻停留,身影在建筑与树木投下的阴影里快速穿行,完美避开了所有灯光照射的区域。
后门,两个持枪的护院正靠在门廊下抽烟。
“妈的,这雨下个没完,骨头都快发霉了。”
“忍忍吧,等明早换班了去四马路找个姑娘捏捏……”
“啪嗒。”
一颗小石子被陆寅从暗处弹出,精准地打在他们左侧十米开外的铁皮雨棚上,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。
“谁?”
一个护院立刻警觉起来,举起枪朝那边走去。
另一个也端起了枪,紧张地盯着黑暗。
就在第一个护院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的瞬间,一道黑影从他们身后的廊柱阴影中浮现。
陆寅闪电般捂住后面那人的嘴,另一只手里的短刀,精准地从他脖颈的大动脉处划过。
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,那护院身体一软,便没了力气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前面的护院听到异响,刚要转身,陆寅已经如鬼魅般贴到他的身后。
同样的动作再次上演。
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,被他无声拖进旁边的灌木丛。
整个过程,不超过三秒。
动作娴熟,行云流水。
陆寅没有停歇,他行走在阴影中,用几乎同样的方式,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前后院所有的保镖。
最后他来到厨房的后门,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铁丝,捅进锁孔。
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,门锁开了。
他闪身进入,将门重新关好。
大厅里,杜月生放下茶杯,眉头拧成一个川字。
他侧耳倾听半晌,缓缓说道,“有点不大对劲啊。”
“什么不大对劲?”
张啸林喝得满脸通红,有些不耐烦。
“怎么突然这么安静?”杜月生说道,“外面……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?”
张啸林愣了一下,也想竖起耳朵听听,可他脑子里全是酒精,只觉得嗡嗡作响。
“你呀,就是想的太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。
“啪!”
整个洋房的灯光,瞬间熄灭。
屋内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。
“妈的!怎么回事!跳闸?”
张啸林怒骂一声,摸索着站起来,“老五!阿四!死哪去了!给老子滚过来点蜡烛!”
他喊了好几声,外面却没有任何回应,只有沙沙沙的雨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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