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砰!”
离得最近的一个排帮喽啰,被当头一刀。
手里还捏着一张牌九,脸上惊愕的表情已经被永远定格,直挺挺向后倒去。
没等剩下的人反应过来,鲍立奎已经撞进人群。
鲜血和惨叫,成了十六铺码头今夜的主旋律。
“杀!”
“砍死他们!!”
上千名袍哥弟兄和洪门弟子,从蛛网般的弄堂里往外扑。
他们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黑色铁流,狠狠冲刷着排帮控制的地盘。
码头上的排帮帮众还没从安逸中回过神来,就被淹没在狂怒的人潮里。
刀光闪烁,棍棒呼啸。
一个袍哥汉子胸口被捅了个对穿,却死死抱住对手,用牙齿咬断了对方的喉咙。
一个洪门弟子身中数刀,倒下前掷出的短刀精准地插进偷袭者的眼窝。
这里没有江湖道义,没有点到为止,只有最原始的血肉搏杀。
袁宝抡起那根碗口粗的铁心木棍,所过之处人仰马翻。
木棍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,每一次挥舞都至少有一人骨断筋折地飞出去,根本没人能近他的身。
他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绞肉机,牢牢护在陆寅左右。
陆寅的短刃则显得冷静而高效。
他不追求大开大合的杀伤,刀锋总是在最刁钻的角度,从敌人防御的空隙中钻进去,一击毙命,绝不拖泥带水。
梁焕的双刀更是快得只剩残影,他整个人如同一只穿花蝴蝶,在混乱的战场中游走。
他的刀从不与人硬拼,只是贴着对方的兵器滑过,然后在对方的脖颈,手腕,大腿内侧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线。
往往敌人还没感觉到疼,生命力就已经随着喷涌的鲜血迅速流逝。
袍哥会的悍不畏死,洪门弟兄的狠辣淋漓,再加上一个无法理解的袁宝和几个杀神般的领头人,排帮留守值夜的防线一触即溃。
短短一炷香的功夫,沿江的七八排帮码头接连易手。
排帮的旗帜被扯下,扔进黄浦江。
排帮总舵。
一个遍体鳞伤的汉子连滚带爬地冲进灯火通明的大堂。
“舵……舵主!不好了!袍哥会的泥腿子……打过来了!”
正在与几个头目打麻将的庞青山猛地把手里的牌砸在桌上,一把揪住来人的衣领,“你说什么?!”
“码头……码头丢了一半!弟兄们……顶不住了!”
庞青山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他本以为这几天的主角是黄金荣和汪亚樵,没想到炮哥会竟敢趁此机会,直接对他捅刀子。
“狗日的泥腿子!!”庞青山怒极反笑,“真当老子是泥捏的!”
他一脚踹翻身前的桌子,冲着堂内几十名精锐头目咆哮道,“抄家伙!所有人都跟老子走!今天不把这帮巴蜀崽子剁碎了喂鱼,我庞青山三个字倒过来写!”
“弄死他们!”
数百名湘西汉子从各处涌出,他们常年在水上讨生活,个个身形精悍,眼神凶悍,手里拎着鱼叉,铁桨,还有一些拿着土铳,汉阳造,杀气腾腾。
两股人马,在十六铺最中心的地带,如同两股迎头相撞的巨浪,狠狠撞在一起。
械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。
断臂残肢混着泥水四处飞溅。
浓郁的血腥气冲天而起,甚至压过了江水的咸腥味。
战况的激烈程度,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。
排帮的人数虽然不及袍哥,但这里始终是他们的地盘,手里的鱼叉和铁桨在这种混战中极为致命。
一个袍哥汉子刚砍翻一人,侧面就有一杆鱼叉捅进了他的肋骨,猛地一搅,带出一大片血肉。
鲍立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,他身法再快,面对这种无差别覆盖的攻击也感到吃力。
一个不慎,左臂被鱼叉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。
更有些排帮帮众占着制高点,手中长枪疯狂点名。
虽然不多,但也极为致命。
不时有袍哥应声倒下。
庞青山显然已经孤注一掷,把家底全都拿了出来。
战局,一时间陷入焦灼。
……
与此同时,法租界,纳兰王府。
留声机里正咿咿呀呀地唱着。
纳兰敬明靠在沙发上,手里端着一杯红酒,随着曲调轻轻晃动着身体。
一个下人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,“王……王爷!十六铺……打起来了!”
纳兰敬明晃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,眼皮都没抬,“哦?黄金荣和汪亚樵,终于忍不住了?”
“不……不是!是袍哥会的凤尾老幺,带着洪门的人,在抢排帮的地盘!已经……已经打得血流成河了!”
纳兰敬明眼睛猛的一睁。
“啪!”
高脚杯被重重地放在桌上,猩红的酒液溅的到处都是。
他缓缓坐直身体,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,用丝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。
他终于明白,自己,黄金荣,所有人都被耍了。
汪亚樵只是个幌子,真正的杀招,在这里。
这个局,釜底抽薪,又狠又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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