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车!沈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她已经坐进一辆黑色别克的驾驶座,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,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。凌啸岳一个翻滚钻进副驾,皮革座椅还带着余温。车门尚未完全闭合,密集的子弹便如暴雨般倾泻而来,叮叮当当打在车身,留下密密麻麻的弹孔,有些子弹穿透车门,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擦着他的耳畔飞过。
抓紧了!沈安娜猛地挂挡,离合器与油门配合得天衣无缝。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,青烟弥漫中,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停车场,巨大的后坐力让两人身体猛地向后一仰。凌啸岳从后视镜里看到渡边一郎带着大队人马追到出口,那矮胖的身影因愤怒而扭曲,军刀劈砍空气的动作充满了暴戾的怒火,刀刃反射的寒光刺得人眼睛生疼。
嗤——一颗灼热的流弹穿透后窗,带着尖锐的哨音擦着凌啸岳的耳畔飞过,他甚至能感受到子弹掠过时空气的波动。下一秒,沈安娜闷哼一声,脸色瞬间煞白。凌啸岳瞳孔骤缩,只见鲜血正从她的右臂汩汩涌出,迅速染红了米白色的真丝衬衫,那刺目的红色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,在苍白的布料上晕开,触目惊心。
你受伤了!凌啸岳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。他迅速扯下颈间真丝领带,那是沈安娜去年在香港为他挑选的生日礼物,此刻却被他用力扯断,在她右臂根部死死打结。沈安娜疼得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,几缕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,却依旧死死踩着油门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轿车如黑色闪电般冲进重庆纵横交错的巷弄,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,溅起两道水幕。
别管我。她咬着牙换挡,声音因疼痛而微微颤抖,却依旧清晰,情报比我重要。后视镜里的追兵越来越远,最终缩成模糊的黑点,消失在迷蒙的雨雾中。凌啸岳看着她苍白却依旧紧抿的嘴唇,那抹倔强的弧度让他心头一震。他突然意识到,这个总是冷静自持、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女人,早已在他心里占据了特殊的位置,像一颗深埋的种子,在这一刻破土而出。
雨刷器徒劳地左右摆动,将混合着硝烟和尘土的雨水刮出扇形轨迹。沈安娜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,染红了米白色的真皮座椅,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近乎黑色的粘稠。凌啸岳从后座急救包里掏出磺胺粉,小心翼翼地撒在她皮肉外翻的伤口上,看着她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睫毛,像受惊的蝶翼,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愫——有心疼,有敬佩,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。
惊蛰计划。沈安娜突然开口,声音因失血而有些沙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孙志远的保险柜里,除了日军的爆破方案,还有一份重庆地下党人员的名单。她转动方向盘灵巧地避开街角巡逻的宪兵队,车灯光束扫过他们冰冷的钢盔,我们必须在十二个小时内把情报送出去,否则...她没有说下去,但两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——那将是一场血流成河的灾难。
话音未落,凌啸岳已经从后座拿出电台,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掌心泛着寒意。手指在摩斯电键上飞舞,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。哒哒的电流声在狭小的车厢里跳动,像极了两颗靠近的心脏,在寂静的雨夜里共同搏动。雨幕中的重庆城逐渐远去,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,而一场与死神赛跑的较量,才刚刚拉开序幕。沈安娜看着身旁专注发报的男人,他低垂的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,平日里冷硬的线条也柔和了许多。她突然觉得,这趟惊心动魄的火海逃生,或许不是结束,而是他们命运交织的真正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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