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海龙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,带着浓重的自嘲:谢我什么?谢我差点把自己同志打成马蜂窝?他猛吸一口烟,将烟蒂狠狠摁在墙角的痰盂里碾动,火星在陶瓷内壁迸溅,渡边已经下令宵禁,城门口加了三重岗哨,你们现在就是插翅也难飞。
凌晨三点的钟声从远处教堂传来时,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。凌啸岳几乎是在门开的瞬间冲了过去,医生摘下口罩时疲惫的神色让他心脏骤停,直到听见那句脱离危险,紧绷的脊背才骤然塌陷下去。
沈安娜躺在病床上,眼睫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。凌啸岳坐在床边,看见她右手死死攥着什么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那是枚缺了角的铜制五角星,边角被岁月磨得发亮——有次在防空洞躲轰炸,他见过这枚护身符从她衬衫领口滑落,链坠背面刻着个模糊的字。
密码本......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,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
凌啸岳立刻从怀中掏出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本子,布料上还残留着他胸口的体温。他小心翼翼地将密码本放在她枕边,指尖无意中触到她的手背,冰凉得像块玉石。没事了,我们安全了。他刻意放缓语速,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。
窗外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鸦鸣,像黑夜里骤然响起的丧钟。凌啸岳猛地起身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隙。深秋的冷风裹挟着煤烟味灌进来,他看见对面电报局楼顶站着个黑色身影,军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。渡边一郎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,缓缓抬起右手,拇指与食指圈成圆环,其余三指伸直——那是日军狩猎时表示目标在握的手势。
别理他。沈安娜不知何时坐起身,单薄的病号服下,缠着绷带的小腹隐隐渗出血迹。她扶着墙走到凌啸岳身边,疼痛让她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,却依旧倔强地挺直脊背。两人并肩站在窗前,望着这座沉睡在战火阴影下的城市,嘉陵江的轮廓在夜色中泛着墨蓝的光,江面上巡逻艇的探照灯像贪婪的眼睛,在黑暗中四处逡巡。
这种双重加密的密码,至少需要三天。沈安娜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她将肩膀轻轻靠在凌啸岳的胳膊上,像株在风雨中寻找依靠的芦苇,而且需要密码本的母本,我只在大学密码学课本上见过类似的排列方式。
凌啸岳的拳头在身侧缓缓握紧,掌心经年累月练枪磨出的厚茧相互摩擦,硌得生疼。他知道今夜的突围不过是撕开了第一道口子,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。渡边想要的从来不止是密码本,那个眼神阴鸷的日本军官,是想把他们这些潜伏在城市褶皱里的抵抗者,像掏老鼠一样一个个揪出来,碾碎他们的骨头,摧毁他们的意志。
重庆大学有位周教授,凌啸岳望着远处日军司令部方向,那里灯火通明,像一头蛰伏在城市心脏的巨兽,他早年留学德国时研究过这种恩尼格玛密码的变体。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但他现在被软禁在家,门口有宪兵队的人二十四小时看守。
沈安娜没有追问细节,只是轻轻了一声,将脸颊贴在凌啸岳的胳膊上。她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,能看见他眼底燃烧的火焰——那是与她相同的决绝。这本薄薄的密码本里,藏着日军即将对滇缅公路发动空袭的具体坐标,每一个字符都浸透着前线将士的鲜血。这不是普通的情报,这是漫漫长夜里的北斗星,是绝境中支撑人们咬着牙继续前行的微光。
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,将整座城市越裹越紧。广益书局三楼的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,在重重夜幕中如同大海中的孤舟。凌啸岳伸手合上窗户,厚重的窗帘将渡边阴冷的目光与窗外的肃杀一同隔绝在外。桌上的密码本静静躺着,深蓝色封皮在灯光下泛着幽光,仿佛在低声诉说着无数未被揭开的秘密。
而揭开这些秘密的过程,注定将是一场在刀尖上跳舞的生死较量。凌啸岳的指尖轻轻拂过密码本的封面,那里还残留着沈安娜的体温,温热而鲜活,像一簇永不熄灭的火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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