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在案牍劳形与内景观照的交叠中,如指尖流沙般悄然滑落。公司事务渐入繁忙轨道,案头文件堆积,会议接踵,尘世的喧嚣仿佛一层无形的纱幔,试图阻隔那日益精微的感知。然而,每日的“内炼”功课,却如锚定惊涛的巨礁,丝毫不敢松懈。距离“练炁”第一阶段的圆满关口,已近在咫尺。
近些时日,体内那股无形的“炁流”愈发活跃,时而如涓涓溪水在四肢百骸间清晰流淌,带来温煦的通泰;时而又如顽皮的精灵,隐入深谷,杳无踪迹,只留下几分难以捉摸的空虚与滞涩。这种时隐时现、尚未完全驯服的状态,预示着最后的突破并非坦途,心湖深处不免漾起一丝微澜。然大道贵恒,强求反生魔障。收拾心神,唯以平常心待之,如履薄冰,亦如临深渊,只问耕耘,不问收获,将一切交托于尽己所能的笃行。
恰在此时,一纸差旅令递至案前。领导指示,需赴湖南长沙,参与一场重要的合作伙伴会议。长沙,湘楚之地,美食之都,臭豆腐的浓烈、口味虾的鲜辣早已在舌尖萦绕出诱人图景。我仔细查阅日程,发现会议结束恰逢周末。一个念头瞬间清晰:此行,必登南岳衡山!
名山大川,向来是我心之所向。踏遍三山五岳,领略天地钟灵毓秀,是深植心底的夙愿。三山之中,唯余雁荡未履;五岳之内,独缺南岳衡山。此番机缘,岂可错过?周三午后,飞机呼啸着降落在长沙黄花机场。合作方代表热情接机,安排入住湘江畔的酒店。当夜自是推杯换盏的工作应酬,言语交锋间藏着利益的暗流。次日全天会议,议程紧凑,脑力激荡,直至夜幕低垂,又被主办方盛情邀至晚宴。觥筹交错,宾主尽欢,却也耗神费力。第三天上午,应邀参观对方公司,深入交流合作细节,直至午后,这趟公务才算尘埃落定。
周末的晨光,终于完全属于自己。周六拂晓,我便已登上南下的高铁,向着心中的圣地——衡山疾驰。车窗外,湘南丘陵的翠色连绵起伏,晨雾在山坳间缱绻。抵达衡阳站,未作片刻停留,打车直奔衡山脚下。车轮碾过平坦的公路,心绪却早已飞向那云雾缭绕的峰峦。
五岳雄峙,镇守华夏四方,其山脚必有供奉山川神只的岳庙。南岳衡山,自然首推南岳大庙。此庙坐落在千年古镇——南岳镇中心,坐北朝南,气势恢宏。一道绵延的朱红高墙,如巨龙盘踞,将整个庙宇群落紧紧环抱。四隅角楼巍然高耸,飞檐斗拱直指苍穹,仿佛镇守着四方气运。其历史渊源可追溯至唐初,初名“司天霍王庙”。开元年间,得道高士司马承祯于此营建“南岳真君祠”,从此格局初定。此后历朝历代,迭经修葺增扩,终成今日所见之规模。步入庙内,殿宇重重,规制严谨。供奉南岳大帝圣帝殿庄严肃穆,香火缭绕。行走于青石板铺就的甬道,触摸着斑驳的石栏和古拙的碑刻,千年时光的厚重感扑面而来。我怀着敬畏之心,虔诚上香,礼拜这统御南天、执掌世界星象分野的南岳衡山君,感念山川之德,祈愿此行顺遂。
第二站,便是位于南岳古镇北去约八里,紫盖峰麓、水濂洞前的朱陵宫。此地古称道教第三洞天,名曰“朱陵太虚小有之天”,乃道家认定的神仙所居之胜境。宫观始建于北宋,屡毁屡建,明清之际香火尤盛,惜乎清末一场大火,令其化为焦土。如今所见,乃是后世在原址附近重建。宫观不大,隐于苍翠山峦之中,飞瀑流泉之声隐约可闻。主殿供奉朱陵大帝,乃神霄派所尊崇的九宸上帝之一,执掌南方火府,主炼度亡魂、消灾度厄。朱陵大帝神像威仪凛然,周身似有赤焰环绕。在此焚香祷告,心境亦如被这南方离火煅烧,杂念渐消,唯余一片澄明。
而此行重中之重,便是位于衡山集贤峰下的黄庭观。此观供奉的,正是上清派、清微派尊奉的魏华存祖师。身为清微弟子,前来祖庭为祖师敬献一炷心香,乃是理所应当,亦是魂牵梦萦的夙愿。
魏华存祖师,字贤安,山东任城人,乃东晋司徒魏舒之女。其生平事迹,在《南岳魏夫人传》、《神仙传》、《真诰》、《太平广记》等诸多典籍中皆有详载。她自幼聪慧过人,饱读诗书,尤喜《庄子》、《老子》,深谙玄理,“笃意求神仙之术”,道心早萌。晋武帝太熙元年,世道混乱。面对生活重担,祖师并未沉沦。她一面含辛茹苦,授书教子;一面悬壶济世,广施仁术。更令人钦佩的是,在俗务缠身之际,她求道之心始终如一,精诚不辍。在预示天下大乱的“永嘉之乱”爆发前夕,她似有冥冥感应,毅然携二子南渡,离开繁华的洛邑,辗转流离,先至江西抚州,最终,这双追寻大道的脚步,停驻在了南岳衡山的灵秀之地。在集贤峰下,她“结草为庐”,于一方巨大山石之上,设立礼斗坛,开始了在此地长达几十载的清修岁月。
传说,正因其心意至诚,精勤不懈,终于感通上苍。清虚真人王褒受命下凡,授其《上清大洞真经》三十九卷,并言:“子存念至道,勤心累劫,道君感尔之诚,敕我授汝神真之道,上清宝经。” 自此,魏华存祖师成为上清经法的重要传承者,开创了道教史上女子修道之先河,被尊为“上清派第一代宗师”,亦被清微派奉为祖师。其地位之崇高,于道教史中,堪称空前绝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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