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秋意,已悄然攀上枝头。清晨的雾霭尚未完全散去,CBD的玻璃幕墙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。我站在公寓窗前,看着楼下如同精密齿轮般开始运转的车流,心中却盘算着截然不同的行程。昨晚涛哥那通电话来得突然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:“兄弟,西安那边有个棘手的活儿,工地出邪乎事了,工人丢魂撞煞,情况不妙,干不干?”
我捏了捏眉心,刚结束一个连轴转的项目,疲惫还未散尽,但涛哥口中的“邪乎事”却像投入静水的石子,激起涟漪。这类事,与其说是生意,不如说是责任。“行,去看看。”我应下,随即拨通了五师弟虚乙的电话。
指尖在屏幕上划动,找到“虚乙”的名字拨了过去。电话几乎秒接。
“师兄!”虚乙的声音清亮,透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,“有何法旨?”
“西安,工地,丢魂撞煞。周六一早开车过去,准备准备。”
“得令!”虚乙应得干脆,随即话锋一转,带着点狡黠的笑意,“师兄,你看哈,过几天就是中秋了,正好连着周末。这次去西安,咱们得开车路过山西吧?嘿嘿……您看,是不是……带我去趟长平古战场?” 他刻意把“长平古战场”几个字咬得又慢又重。
我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搓着手、两眼放光的样子。“你又惦记上白起坑杀的那四十万赵国阴兵了?”我无奈道,“上次收的周将军还不够你召遣?”
“哎呀师兄!”虚乙在电话那头耍起了赖皮,“韩将军那是北宋的忠勇之魂,跟白起刀下那些被坑杀的冲天怨气、战意未消的阴兵不一样?那地方的‘兵源’质量,绝对也是顶级的!多多益善,你就陪我去一趟呗,就一趟!我保证听指挥,绝不乱来!”
听着他信誓旦旦又充满渴望的语气,我仿佛看到当年未入道门之时、对收兵遣将同样痴迷的自己。罢了。“好吧,”我松了口风,“周六一早出发,当天晚上赶到山西晋城落脚,第二天中午到西安。你赶紧跟客户那边对接一下,说清楚我们到达的时间,还有需要他们提前准备好的东西——香烛、黄表、朱砂、生米、清水、白布,规格按坛里最高标准来,别含糊。”
“明白!师兄英明!”虚乙欢呼一声,声音都高了八度,“我这就联系!保证办得妥妥的!”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,估计是迫不及待去“下单”了。
周五的晚高峰,京城化身为一片流动的灯河。我接上了涛哥,一路驶向位于城郊的法坛小院。暮色四合,小院在城市的喧嚣边缘显得格外静谧,只有几盏古朴的石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。
推开沉重的木门,虚乙在院子中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七星剑,剑身在灯光下流转着岁月的光泽。
“涛哥!”虚乙抬头打招呼,又冲我眨眨眼,“师兄,客户那边都对接好了,东西清单也发过去了,吴总助理小李说没问题,包在他们身上。”
涛哥好奇地打量着法坛上琳琅满目的器物:“嚯!这阵仗!每次看都觉得新鲜。这次又带什么宝贝去降妖除魔?”
“谈不上降妖除魔,救人要紧。”我一边说,一边打开靠墙的樟木大柜。里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法器。我取出三个绘制着繁复云箓符文的陶罐——兵马罐,这是容纳阴兵的核心容器。又拿出厚厚几沓裁剪好的金箔、银箔、五色纸钱,这是“粮饷”和“通行费”。朱砂、毛笔、成捆的黄表纸是画符必备。特制的引魂香、安魂烛用油纸仔细包好。最后,是两件黑色的法衣,叠得整整齐齐。
“涛哥,搭把手,”我把几大捆纸钱递给他,“这些是路上‘买路钱’,遇到荒山野岭、古桥老树,得撒一些。” 涛哥连忙接过,抱了个满怀。
虚乙则负责清点法器:威严的真武祖师神像,古朴雅致的香炉,小巧的惊魂铃、古朴的罗盘、一捆浸泡过特殊药液的墨斗线、几枚磨得光亮的古铜钱……他动作麻利,神情专注,仿佛在清点出征将士的兵器。
我又检查了香炉、烛台等物。坛场内的空气似乎都因为即将开始的行动而变得凝重起来,只有我们三人整理物品发出的细微声响。
一切准备妥当,已是深夜。将打包好的法器物品小心放入后备箱,锁好小院的大门。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,而我们的征途,指向了那片埋葬着无数英魂与怨灵的古老战场。
翌日清晨,天光微熹。引擎的轰鸣撕裂了城郊的宁静。我驾车,虚乙精神抖擞地坐在副驾研究着一卷古旧的收兵科仪手稿,涛哥则占据了后座,好奇地扒着车窗看风景。
车子驶上京港澳高速,如同离弦之箭汇入南下的车流。初秋的晨风带着凉意灌入车窗,吹散了最后一丝困倦。北京的高楼大厦迅速被抛在身后,视野逐渐开阔。广袤的华北平原在眼前铺展开来,收割后的田野裸露着褐色的肌肤,间或有成片的玉米地挺立着金黄的秸秆,在朝阳下闪着光。远处村庄的红瓦屋顶和笔直的白杨树,勾勒出北方大地质朴的轮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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