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父顿了顿,语气更加庄严:“至于阴司那边,自有贫道为你陈情疏通的,你无需担忧。待你心愿了却,怨气平息,便为你启建超度法会,诵经拜忏,助你脱离这无边困境。”
说罢,师父手诀一变,口中念诵解缚咒。那束缚女鬼的金光绳索应声而散。
重获自由的女鬼,没有再攻击,只是站在原地,身上的红衣似乎不再那么刺眼,翻涌的怨气也平息了许多。她看了看一脸恳切与悲伤的冯老板,又看了看宝相庄严的师父,最终,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“我……我愿意。”她的声音轻飘飘的,带着一丝解脱的疲惫。
……
退出灵境,回到风雨依旧的现实世界,冯老板仿佛虚脱般靠在车身上,许久说不出话来。我们默默收拾好东西,驱车返回道观。路上,将第二天的法事安排详细告知了冯老板,他红着眼眶,一一记下,表示无论如何都会准时到场,亲自参与。
第二天,道观的气氛格外庄严肃穆。早课之后,我们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下午的法事。三清殿前,高搭法台,悬挂三官大帝神像,备齐香花灯水果、茶食宝珠衣等各式供养。冯老板中午便赶到,不顾疲惫,跟着我们一起搬运物品,布置坛场,神情专注而虔诚。
下午三时,吉时已到。钟磬齐鸣,香烟缭绕。
《地官赦罪宝忏》法事正式开始。
师父身着绛衣,头戴五岳冠,手持朝简,率领我们于法台前恭敬礼拜。诵经声起,如涓涓流水,又似天籁清音,在殿宇间回荡。经文旨在祈求地官大帝,赦免亡魂生前罪孽,解除地府束缚。
冯老板身着素衣,全程跟随在经师队伍后面,每一次叩首都极其郑重,额头触地,发出清晰的声响。他口中喃喃,不是在为自己祈求,而是在一遍遍地向亡妻忏悔,祈求祖师慈悲,宽恕小芸的执念,助她解脱。他的泪水混合着汗水,滴落在身前蒲团之上,那份真挚的悔恨与超度之心,感天动地。
地官忏毕,稍作休息,紧接着便是更为隆重的《超度济炼法科》。
夜幕降临,法台周围烛火通明,宛如白昼。师父手持甘露碗,柳枝洒净,遍洒法坛内外,涤荡秽氛。随后,诵念《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》、《元始天尊说丰都灭罪经》……经文力量加持,配合着特定的罡步、手诀和符咒,凝聚成强大的度化之力,如同金色的光雨,穿越阴阳界限,涌向那座遥远的石桥,洗涤着红衣女鬼的怨气与痛苦。
我和张、李二位道友各执法器,护持坛场,诵经声、钟鼓声、法铃声交织在一起,构成一场神圣而宏大的灵魂乐章。在灵觉感应中,我能“看到”那道红色的、充满怨念的身影,在经文的洗礼下,逐渐变得平和,身上的血色慢慢褪去,恢复了生前的清秀模样,她朝着道观的方向,遥遥一拜,身影渐渐变得透明、轻盈,最终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,消散于虚空之中,应是已被神尊接引,前往地府等候轮回。
法事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才圆满结束。但事情还未完。我们又在观内指定的焚化炉处,由冯老板亲手,将堆积如山的金银元宝、精工制作的寒衣、纸扎的房屋用品等,一一焚化。火光熊熊,映照着冯老板疲惫却释然的脸庞,所有的思念与补偿,都随着这青烟,送达另一个世界。
当最后一叠纸钱化为灰烬,已是凌晨时分。万籁俱寂,唯有观内的长明灯,散发着温暖而永恒的光晕。
第三天一早,我做完早课,与师父、张道友、李道友一一拜别。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,只说了句:“路上小心,凡事自有承负,此行亦是功德一件。”张、李二位道友也叮嘱常联系。
坐上前往机场的出租车,回头望去,道观在晨雾中若隐若现,宁静而祥和。我知道,一段悲怨交织的往事,终于在此刻画上了句号。而我也将带着这份对生死、对承负的更深感悟,回归北京,回归我那同样充满烟火气与同道温情的小院。红尘与道途,皆是我辈修行之所。
回到北京之后,在公司忙碌了几天,处理完年底积压的各项事务,身心俱疲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充实感。转眼又到了周末,冬日暖阳难得地慷慨,我们四人再次聚在已然成为“根据地”的小院里。
炉子上的水咕嘟作响,茶香四溢。我将前几日去杭州师父那里处理的“红衣女鬼”案例,细细地讲给他们三个听。虚乙听得若有所思,涛哥沉稳地点评着其中的承负关窍,阿杰则时而惊呼,时而感慨,为冯老板与小芸的悲剧唏嘘不已。
我们边喝茶边聊天,细数这一整年。日子忙忙碌碌,穿梭于北京的写字楼与天南海北的“非常”事件之间,竟也过得飞快而充实。我朝九晚五,阿杰经营着他的生意,虚乙也得时常帮着打理家中事务,涛哥也偶尔会被行业内的朋友请去给各大公司讲课培训。我们各自有着俗世的轨迹,却又因奇妙的缘分和共同的“副业”紧密相连。闲暇时聚在这小院,品茶论道,或是接到“委托”便一同出发,这种既有烟火气又带着些许超然的生活方式,让我们都感到无比惬意和珍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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