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人通过《走近科学》之类的节目,或是古籍杂谈、民间传言,都听说过一种奇闻:有些人能在睡梦中协助阴司断案,化身缉拿妖邪的捕快或审判亡魂的判官。大多数人对此一笑了之,视为志怪传奇。但我要告诉你们,这是真的。
这种现象,往往发生在经历一场大病或某个特殊契机之后。当事人会进入一种独特的梦境,境遇真实得可怕,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,甚至能清晰意识到自己正在睡觉,头脑清醒,却无法醒来。梦中的自己,忽然间身轻如燕,能飞檐走壁,各种闻所未闻的法术信手拈来,仿佛打开了某种尘封的本能。
自我踏入道门,这类经历便时有发生。从这一卷开始,我将记述一些亲身经历以及师门师兄的类似遭遇。其中,大师兄虚明身上最为频繁,这与他不寻常的身世息息相关,前文已有提及。
而我记忆最深的一次,发生在我初入道门不久……
意识的切换,并非缓缓沉入,而是如同失足坠入冰窟,猛地一下。
熟悉的卧室景象如水纹般荡漾、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霾。这霾并非尘世烟尘,而是由精纯的阴气和散逸的魂屑凝聚而成,冰冷、粘湿,贴在灵体表面,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无数细微的、绝望的思维碎片。它们像水蛭一样,试图钻入,带来一阵阵低语般的杂音和冰冷的刺痛感。
我悬浮其中,没有上下左右之分。低头,能看到自己半透明的、散发着微弱白光的“身体”——这是阳神初成的雏形,也是我能踏入此地的凭依。
“虚中。”
声音不是通过耳朵,而是直接在我意识核心中震响,沉闷,不带任何情感波动,如同两块冰凉的铁块在摩擦。
灰霾中,五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。他们身着玄色劲装,外罩仿佛被岁月浸染得发黑的皂隶皮甲,头戴如同晚唐幞头但更为简洁肃杀的“冥差冠”,腰缠暗红如凝固血液的“缚魂带”。铁尺、锁链、令牌等物悬挂腰间,随着他们的动作,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。
他们的面容笼罩在一层不断流动的灰色雾气之后,只能勉强看清五官的轮廓,但那五双眼睛——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睛的话——是两点深邃的、吸收一切光线的幽暗,与之对视,灵魂都仿佛要被冻结、吸走。
为首者,身形更高大半头,气息如深渊寒潭。他上前一步,抱拳的动作僵硬而标准,带着千年不变的规程:“阴司巡游司,戊字队巡游校尉,赵千。奉酆都律令,引阳世修行者虚中,协捕逃狱重犯,‘食血剜心鬼’王虎。”
他的话语如同刻印,直接烙入我的意识。我下意识回礼,灵体微颤,无数疑问翻涌,却在他那无形的威压下难以出口。
赵千幽暗的“目光”似乎能洞穿我的思维:“让你去,自有缘由。此乃积累阴德,亦是修行功程。尔身负初阳之火,灵台未蒙尘,于彼处能见我等难见之微,行我等不便行之径。”
他微微侧身,露出腰间一枚雕刻着狰狞鬼首的黑色令牌,其上“巡”字隐隐泛着血光。“此獠生前乃‘八里坡血屠’,虐杀过往商旅一百二十七口,嗜饮人血,生啖心肝。死后打入剥衣亭寒冰地狱受刑四百九十载,非但未消业障,反将极寒炼入鬼骨,衍生‘玄阴鬼煞’,凶戾更胜往昔。三日前,‘冥河倒灌’,阴脉絮乱,此獠趁机撕裂寒铁缚魂链,噬吞三名狱卒残魂,遁入阴阳隙——‘孽海’边缘。”
“为何是我?”我终于挤出一句灵识传音。
“阳火克阴煞,此其一。”赵千的回应冰冷直接,“其二,孽海乃业力汇聚之地,规则混乱,我等纯阴之体深入,如陷泥沼,易被同化。尔之阳神,如同暗夜孤灯,虽引风险,亦保清明。再者……”他顿了顿,那模糊的面容似乎“看”了我一眼,“此亦是对尔之试炼。找到它,缠住它,或引入我等布下之五方锁魂阵。余下之事,无需你管。时辰已到,走!”
“走”字刚落,五名阴差身形骤然模糊,化作五道几乎融入灰霾的流影,向着一个方向激射而去。我意念急动,阳神之体随之而动,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,速度骤然提升。周遭的灰霾被撕裂,发出如同布匹被扯碎的嗤嗤声。
我们不是在飞行,而是在某种规则的缝隙中穿行。两侧的景象光怪陆离,时而看到无数扭曲、哀嚎的半透明人脸被拉成细长的丝线,从旁掠过;时而陷入粘稠的、充满怨恨低语的怨念沼泽,需要爆发阳火才能冲开;脚下偶尔会出现巨大的、如同血管般搏动的阴脉管道,里面流淌着暗沉的能量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是一瞬,或许是几个时辰。前方的灰霾陡然稀薄,一种更为深沉、压抑的暗红色光芒渗透进来。
我们“降落”了。
脚下并非实地,而是一种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的、暗红色的“肉毯”。仔细看,这“肉毯”是由无数细小的、仍在微微抽搐的痛苦残躯和凝固的怨念编织而成,踩上去软腻而富有弹性,甚至会发出细微的、如同呻吟般的噗呲声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极致的铁锈血味、内脏腐败的酸臭以及一种……仿佛无数人同时被烙铁烫伤时发出的焦糊肉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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