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公子……奴家好冷……这风雨之夜,孤魂飘零,无处栖身……公子……可否容奴家近火取暖?”
她莲步轻移,素白的纱衣在阴风中飘拂,更显身姿曼妙,弱不胜衣。一股魅惑之力随着她的靠近汹涌而至,足以让任何血气方刚的男子心神失守,甘愿为其赴汤蹈火。
李孜静静地看着她,那足以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,那勾魂摄魄的哀怨眼神,那魅惑之力,落在他眼中,不过是一红粉骷髅在搔首弄姿罢了。
“冷?”
“姑娘身负如此精纯的阴煞之气,早已寒暑不侵,何来冷热之说?”
女鬼脸上的哀怨神情瞬间一僵,眼中闪过一丝惊愕。她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形!寻常男子,莫说书生,便是有些道行的,在她这全力施展的魅惑之下,也早已神魂颠倒,任其摆布。眼前这书生,竟似全然不受影响?甚至……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底细?
她不甘心!眼中幽怨之色更浓,泫然欲泣:
“公子……何出此言?奴家……奴家确是孤苦无依,被这风雨所困……公子忍心见死不救么?”
她说着,身形又向前飘近了几分,素手微抬,似要抚上李孜的肩头。
“够了!”
李孜眉头微蹙。
“你那点微末道行,惑人心智尚可,在我面前卖弄,徒惹人笑。幻形之术尚可,然鬼体凝实不足,足下无根;魅惑之音尚算婉转,然情意空洞,矫揉造作……”
他嗤笑一声,“如此破绽百出,也敢现形?”
女鬼如遭雷击,她所有的依仗,在这书生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间,被剖析得淋漓尽致,体无完肤!仿佛她赤身裸体站在对方面前,毫无秘密可言!
“你……你究竟是谁?!”
女鬼见被看穿,再无半分柔媚。她周身阴气翻腾,素白的纱衣无风自动,庙内温度骤降,篝火几乎熄灭!
“叮铃铛——!”
“啊!”
女鬼仿佛被无形的针刺中,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周身的阴气一滞,身形也虚幻了几分,脸上露出痛苦之色。
这铃声对她这等修为的鬼物,竟有克制之效!
李孜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兀自震颤的铜铃,又抬眼看向痛苦惊惶的女鬼,摇了摇头,语气带着一丝怜悯,也带着一丝了然:
“看来,此间果真是……末法之世了。连你这等根基浅薄、幻术粗劣的游魂野鬼,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现身害人。天地法则,崩坏如斯。”
女鬼惊恐地看着李孜,再不敢停留,身形化作一缕惨白的轻烟,倏地穿过破败的窗棂,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。
庙内阴寒之气迅速散去,篝火重新明亮起来。惊魂铃也停止了鸣响。
李孜却仿若无事,拿起树枝,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篝火,让火焰重新旺盛起来。
一直盘膝闭目的燕赤霞,此刻缓缓睁开双眼,精光四射的目光扫过女鬼消失的窗口,又落在李孜身上,带着深沉的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撼。
他方才虽在调息,但外界动静岂能不知?李孜那番言语,字字如刀,直指鬼物本源,其眼界见识,绝非寻常人所能拥有!
书生?呵!燕赤霞行走江湖半生,斩妖除魔无数,见过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酸儒,也见过故作镇定的假道学,却从未见过如此……古怪之人。
那女鬼的魅惑之力,即便以他修为,也需凝神静气方能抵御几分。可这李孜,竟似清风拂面,不仅不受其惑,反将那鬼物精心营造的幻形魅惑批得体无完肤,字字如刀,直戳其痛处!
“李兄弟慧眼如炬,令人佩服。不知师承何处?对这……‘末法之世’,又有何高见?”
李孜拨火的手一顿,抬眼迎上那审视的目光。
他放下树枝,掸了掸灰,脸上浮起谦和无奈:“燕兄谬赞。小生不过寒门学子,读过几本杂书,略知神怪。此番进京,只为搏个前程。师承?乡间蒙学罢了,不值一提。”
他目光转向庙外冷雨,声音沉凝:
“至于‘末法之世’……燕大侠行遍四方,所见当比小生真切。官贪吏虐,民不聊生;妖邪横行,鬼魅当道。人心之诡,甚于妖魔。古语云:‘仓廪实而知礼节’。今黎民食不果腹,挣扎生死,礼崩乐坏,岂非世道崩坏之兆?”
他话锋微转,语意更深:“人心如鬼蜮,根子或在一个‘情’字失衡,一个‘欲’字横流。情本天性,然化痴为孽,则怨憎会、爱别离、求不得之苦,便如毒草蔓生。上至庙堂,为权欲倾轧;下至草莽,为微利阋墙。情孽纠缠,怨气冲天。怨气郁结,则天地阴阳淆乱。天道有常,本该抑浊扬清,如今……”
他摇头不语,未尽之意,直指天道失衡,法则崩坏,方是妖邪猖獗之本。
燕赤霞听得眉头紧锁。这番话,有儒生忧思,更有他闻所未闻、直指人心天道的犀利。什么“情孽孽障”、“天道失衡”,听着玄奥,却又似切中时弊。
他斩妖凭剑凭气,也知人心比妖魔更毒。这书生所言,虽未尽懂,那份洞察世道沉疴的眼力,绝非腐儒所有。疑窦更深,却按下不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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