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雾山的桃花开得正疯,粉白的花瓣堆了半条山路,踩上去软绵绵的,像踩着一床晒过太阳的棉被。林野踩着花毯往山下走,断剑斜挎在腰间,剑穗上的玉佩随着脚步轻轻撞着剑鞘,叮咚声混着远处溪流的哗啦声,倒像支不成调的小曲。
刚到山腰的迎客亭,就见玄老领着几个弟子忙得团团转。竹桌竹凳摆了个半圆,凳脚都缠着粉白的桃花枝,玄老正指挥着把一坛坛酒往石台上搬,粗粝的酒坛裹着新采的青竹叶,看着就清爽。
“野小子快看!”玄老冲他招手,拐杖往旁边一指,“李掌柜的糖画摊子都支到亭边了,那老东西,说要给孩子们露手绝活,画个‘百鸟朝凤’出来。”
林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,果然见李掌柜蹲在块青石板前,手里的糖勺在铁板上龙飞凤舞,金黄的糖丝簌簌往下掉,转眼间,一只振翅的凤凰就有了雏形,引得围着的孩子们尖叫。李掌柜抬头瞧见林野,眼睛一亮,扬着糖勺喊:“小林小子!过来给你画个剑!保准比你腰间那把还精神!”
“您还是先顾着孩子们吧,”林野笑着摆手,目光扫过亭中——王伯正抱着双胞胎孙子,用胡茬蹭得俩孩子咯咯笑;私塾先生带着几个学生在写生,画板上已是满纸桃花;卧牛山的猎户老张扛着只熏得油亮的野兔,正和负责烧火的弟子比划怎么烤才香;落霞谷的火灵姑娘更绝,不知从哪儿摸出个铜炉,正用灵力催着炉里的莲子羹,甜香飘得老远。
“玄老,酒都开封了?”林野注意到石台上的酒坛都松了泥封,清冽的酒香混着桃花香漫过来,让人鼻尖发痒。
“早着呢,”玄老揭开一坛,舀出半碗递给林野,“这坛是给你留的,山君当年埋的那坛‘醉桃花’,说是等你能独当一面了再开封。你瞧今天这光景,算不算?”
林野接过酒碗,指尖触到微凉的陶壁,碗沿还沾着片桃花瓣。他仰头饮了一大口,清冽的酒液滑过喉咙,带着股暖意往小腹里钻,最后竟在胸口化作一团温柔的热——像小时候山君把他裹在披风里,坐在桃花树下讲剑谱的感觉。
“算!怎么不算!”王伯抱着孩子凑过来,抢过碗也灌了一口,抹着嘴笑,“当年山君总说,这小子毛躁,得磨。你看现在,青雾山的雾散了,他的性子也定了,比山君当年还稳当!”
“王伯您可别夸了,”林野耳根微红,刚要再说点什么,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——老张的儿子捧着个竹筐跑进来,筐里是刚摘的青杏,酸气直冲天灵盖。
“林大哥!你看我摘了啥!李掌柜说用这个泡米酒,比桃花酒还开胃!”半大的小子满脸是汗,却笑得灿烂。
李掌柜的糖画正好完成最后一笔,凤凰的尾羽拖得老长,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。他举着糖画往孩子们中间一送,引得一阵欢呼,随即冲林野喊:“听见没!用青杏泡!泡好了先给我留一坛!”
“少不了您的!”林野笑着应道,目光再次扫过满亭的热闹——老张正教弟子们串野兔,火灵姑娘的莲子羹冒起了甜香,私塾先生的学生举着画跑来问他桃花该用什么颜色,王伯的双胞胎孙子正抓着李掌柜的糖画舔,被甜得直眯眼。
风穿过亭檐,卷着桃花瓣落在酒坛上、画板上、孩子们的发间。林野低头看着腰间的断剑,剑穗上的玉佩还在轻轻晃动,叮咚作响。他忽然明白,山君说的“独当一面”,从来不是指一个人扛下所有,而是看着身边这些人笑得安稳,守着这满山的桃花、满亭的烟火,就觉得心里踏实。
玄老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,也看着这满亭喧闹,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:“山君要是瞧见这光景,准得说一句‘这才是青雾山该有的样子’。”
林野点头,又给自己斟了碗酒,这次没急着喝,就那么捧着,任桃花瓣落进碗里。
是啊,雾散了,人来了,花正开,酒正香。
这才是家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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