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年后。
祖国西北部,有一个偏远的小镇,叫幸福镇。
张梓桐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镇会取名“幸福”,因为这里很荒凉,人口少,方圆几十里才稀稀疏疏地座落着几十户人家。
镇上只有一所幼儿园,一所小学,一所初中,听起来很强大,但是幼儿园、小学、中学都只有一幢楼而已,几间教室,连老师都是共用的。
这里的老师就更强大了,既要教幼儿园,又要教小学,还要教初中,但教书时基乎是对着课本念,学生能不能理解,就看他们的造化了。
这里中考的升学率是0,孩子们读完九年义务教育后就不会升学了,有的回去务农,有些外出打工。
张梓桐之所以留在这个小镇,就是因为这个小镇叫“幸福”。
她想在这里寻找幸福的秘密,她想了解什么是幸福的定义。
这三年,每天上课,教书,给幼儿园那些小屁孩换尿布洗尿布,教小学的孩子背《木兰辞》,给初中的学生辅导作业。
也曾幻想在自己的努力下,可以教出几个能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。
但后来发现,这里不读书的思想已经根生蒂固。
张梓桐在这里苦苦思考了三年的“幸福”,最后发现幸福的定义只有两个字:简单。
这里没有商场的尔虞我诈,不会为了每个月的薪水疲于奔命,他们只满足两个字:温饱。
每天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夜间,在村头的树下乘凉,到了晚上8点多就关灯睡觉,他们睡前惦记的,可能是地里的麦子什么时候收割,棉花什么时候摘。
这里每年的寒暑假都很长,无聊的时候,张梓桐会去学生的家里帮忙摘棉花,或者打麦子,镇上的人对外地来的老师都很尊敬,粗活重活自然不让她干,张梓桐有时候可以看着田里的爬来爬去的虫子发一个下午的呆。
她曾试探着问学生的家长,你幸福吗?那个40岁左右的汉子一脸茫然。
她又问:那你悲伤吗?
汉子回答:“悲伤有时候会有,”他忙着捆扎地里的那一扎麦子:“在家人生病的时候会悲伤,在小麦收成不好的时候会悲伤,最悲伤的一次,我养的20头羊因为下暴雨,跑了,最后只找回两只,我悲伤了两个月。”
养的羊丢了?
张梓桐突然泪如雨下。
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那么地自私,总是口口声声说爱家人,家人是她永远的软肋,可是她现在做了什么?
养一只羊丢了都可以这么悲伤,那养一个人呢?
我是不是爸妈丢失的那只羊?她想。
在幸福镇呆了这么久,她没有弄懂什么是幸福,却懂得了悲伤。
学校简陋的办公室,阳光从破了的窗户洒进来,有风,吹开了用于糊窗的透明胶。
张梓桐坐在校长面前,桌子中间,放着她的辞职信。
校长50多岁,他在这所学校已经干了30个年头了,所有的青春与激情都给了这间学校。他笑了笑,“终于下决心要回去了?”
她点了点头。
三年前,她失魂落魄地来到这个镇上,孤伶伶地坐在这间学校门口,身上还穿着孕妇才会穿的衣服,但她身边没有孩子。
她说的第一句话是:“可不可以让我留在这里?扫地、做饭,干什么都行!”
校长把她领进了教师宿舍,在学生吃剩下的锅里舀了一碗玉米汤给她,她仿佛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,把玉米汤一饮而尽后,懦懦地把碗递给他,问:“还有吗?”
……
想起三年前那一幕,张梓桐现在还是觉得温暖,一个孤身女子怀揣200块钱出门,孤立无援没有遇到坏人,而是遇到了这位仁慈的校长,校长又把她留在这里当老师,虽然工资不高,但她很知足。
“其实我知道你迟早会走的,这个穷乡僻壤,怎么留得住你?你总是要回到属于你的地方的,”校长叹了口气,拿起一支缺了一个口的圆珠笔,在辞职表签了字。
“谢谢你校长,谢谢你当年收留了我,让我在幸福镇上有个落脚点,也谢谢你这三年来对我的照顾。”
校长摆摆手:“你不用跟我客气,关键是你把自己的心情调理好了,有勇气走出去了,我也就放心了,幸福学校以后会是你的家,什么时候想这里了,就回来看看。”
她看着那张辞职表,哭得稀里哗啦。
……
深市,火车西站。
当张梓桐重新踏上深市这块土地的时候,一股熟悉的亚带带气候扑面而来。相对于西北的干燥,这里的空气是那么地湿润。
站在人群中,她像所有的外来务工人员一样,拿着一个布包,穿着麻质的长衣长裤,头发简单绑成一个马尾。
再也没有认得她就是曾经深市那个光鲜亮丽的女特助了吧?
她笑了笑。
幸福小镇人烟稀少,那里平时看得见的交通工具只有三轮车,或者泥头车。但是火车站外面,人流涌动、车流不息,喇叭声震耳欲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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