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光映着他微扬的嘴角,那抹胜券在握的笑意让她猛然惊醒:自己不是在与十六岁的少年对弈,而是在与一个似乎知晓千年棋局走向的 "观棋者" 博弈,从落子的第一刻起,她便已身处败局。
"这局... 沈姑娘还要继续下下去吗?" 吴天翊收袖扫落残雪的瞬间,指腹不经意蹭过棋盘边缘的螺钿云纹。
沈明玥抬眼撞进他含笑的凤目,那双眼眸在雪光下映着碎玉般的亮芒,偏偏眼尾又压着三分狡黠。
她垂眸看向棋盘,中腹按大衍之数排列的黑子正泛着冷光,方才那步落在 "天权星" 位的棋,看似收官实则暗藏杀招,恰似昆阳之战后玄甲军故意露出的粮道破绽。
吴天翊的指节轻叩石桌,雪松气息混着墨香扑来,沈明玥忽然想起父亲说过 "观棋先观人,落子藏心机",这少年此刻的笑意里,分明藏着 "明知故问" 的笃定。
"世子说笑了," 她捏起一枚白子的指尖微微发颤,玉色棋子却稳如磐石地落在边角空位,"残雪未消,棋局正酣!" 落子声轻得像雪粒坠地,却恰好补全了《忘忧清乐集》中 "建安七子" 残谱的最后一处留白。
吴天翊挑眉的瞬间,沈明玥已扬起唇角,凤目里漾开清泠的光:"只是方才世子以兵法入棋,倒让臣女想起一桩趣事 —— 不知世子可曾听过,李棋圣晚年曾言 ' 破寒江独钓者,必懂弃子守心 '?"
他闻言指节轻叩棋盘,墨玉子在雪光下泛着幽蓝,恰如眸中一闪而过的兴味。
屈指弹落肩头残雪,吴天翊忽然倾身向前,雪松气息裹着少年人特有的暖意扑面而来:"沈姑娘既知 ' 弃子守心 ',可曾想过这残谱的真意?"
话音未落,指尖已点在中腹 "民心" 位的黑子上,素绢上赤金粉勾勒的劫眼在指腹下微微发亮。
沈明玥瞳孔骤缩,玉指捏着的白子 "当" 地坠落……
沈明玥惊得向后退半步,月白披帛扫落梅枝积雪,她想起父亲藏本中夹着的批注:"破寒江独钓者,需弃三隅而守中宫,以民心为棋胆!"
那些用朱笔圈出的棋路解析,此刻竟与吴天翊看似鲁莽的落子完美重合 —— 他不是不懂弃子,而是将边角活棋化作诱敌的虚阵,所有兵力都压向中腹 "民心" 位,恰如昆阳之战中三千死士直捣黄龙。
"这步棋..." 她声音发颤,玉簪上的珍珠坠子撞在鬓边,"若守不住中宫,满盘皆为死子!"
此时雪粒扑进领口,她却浑然不觉,只盯着吴天翊刚落下的黑子 —— 那枚棋子如同一把楔子,硬生生在白子重围中钉出一片气眼,落子的震颤让石桌上的赤金劫眼都泛起涟漪。
吴天翊抬眸看向眼前一脸煞白的小女人,突然淡笑道“沈姑娘可知,在下弃掉的边角,是给对手的诱饵,而死守的中宫,是无论如何都要护住的... 民心!”
他指尖摩挲着棋盘边缘,"在下不是那些迂腐的书生,不懂之乎者也的大道理,只知道棋盘如战场,守不住民心,纵有千军万马也是死局!"
这话让沈明玥猛地一震,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棋谱的手:"此局看似兵法,实则民心为魂!"
眼前少年的落子路径,分明是把 "民心为棋胆" 的古训,下成了破釜沉舟的铁血杀伐。
“"明玥认输了……" 沈明玥的白子 "嗒" 地掉回棋笥,声音轻得像雪融。
她看着吴天翊袖口磨出的毛边,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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