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刚刚爬上县政府的红砖墙，方四就伸着懒腰走出了办公室。他敲了敲隔壁马伟的桌子，脸上挂着一贯的散漫笑容。
"马哥，今天没啥要紧事吧？我出去打会儿球。"
马伟头也不抬地挥挥手："去吧去吧，别又把球打到王局长窗户上就行。"
方四咧嘴一笑，顺手抄起门后的篮球，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。拐过县政府后门的小路，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。篮球被他随手扔进草丛，他警惕地环顾四周，确认无人后，双手迅速结印。
"百鬼夜行！"
刹那间，无数幽蓝色的光点从他七窍中喷涌而出，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群，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生命力。这些记忆魂魄在空中稍作盘旋，便如离弦之箭般朝文曲山方向激射而去。方四站在原地，双眼翻白，意识已随着那些蓝色光点飞向远方。
文曲山北侧陡峭如削，山腰间隐约可见一个不起眼的洞口，被茂密的灌木遮掩得严严实实。方四的记忆魂魄在洞口前汇聚，试图钻入，却在洞口处遇到一道无形的屏障。最前面的几个魂魄撞上去，如同飞蛾扑火般瞬间消散。
"怎么回事？"方四的本体在县城皱眉，他能清晰感知到魂魄受阻的情况。这座山他早已用同样的方法探查过无数次，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。
正当他困惑之际，另一群蓝色光点从县城方向飞来——是他的影子也发动了"百鬼夜行"。两群魂魄在半空中交汇，如同两条发光的河流融为一体。
"记忆魂魄进不去是怎么回事？"方四通过魂魄向影子传递信息。
影子的回应带着明显的疑惑："不可能啊。"
只见属于影子的那些魂魄轻松穿过屏障，在洞内转了一圈又穿出来，流畅得如同鱼儿游过水面。
"那，你看到了，我能过去。"影子的声音在方四脑海中响起，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。
方四收回剩余的魂魄，脸色阴沉。他站在山脚下，仰望着那个小小的洞口，心中翻涌着不解与一丝嫉妒。这座山他再熟悉不过，每一寸土地都被他的记忆魂魄扫描过，怎么可能漏掉这样一个异常之处？
"今天是进不去了，"方四叹了口气，"还想看看你复刻的房子。"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内心的不安，"再说了，你弄个别墅也行啊。"
影子的笑声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："好说，都是你的。只要你能过去。"
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方四的怒火。他猛地一跺脚，身形瞬间模糊，下一秒已出现在县城宿舍的二楼。
几乎同时，一道黑影从窗外流进来，在地面上重新凝聚成他的影子。方四盯着那个与自己轮廓相同却更加深邃的黑色人影，第一次感到一种陌生的隔阂。
"你在想什么？"方四直接问道。
影子如往常一样回答："你自己感知就好了。"
方四皱眉："难道咱俩的记忆不应该瞬间交流吗？"
"看样子不是。"影子在地面上微微晃动，"我能感觉到你把记忆放入石碑那刻之前的记忆咱俩是一样的，能瞬间想到一起。如果不信，你现在想一件过去的事。"
方四思索片刻，想起了小学五年级那次叛逆离家出走，在桥洞下睡了半天，最后因为害怕受不了才回家的糗事。
"五年级离家出走。"影子立刻回答。
方四惊讶地挑眉："还真是。"
"你想一件我离开你这段时间的经历。"影子提议道。
方四立刻回想起上周与林小夏在茶馆的偶遇，那个笑容温婉的女孩如何让他心跳加速。他尝试启动意识共享，却看到影子毫无反应。
"想了什么？"影子问。
"一段感情吧。"方四含糊地回答。
"我不能共享到你的记忆。"影子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，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方四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："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，你就是过去的我，你的新的经历我可以感知，我的新的经历你不可以感知，也就是说过去的我不会有现在的我脑中的记忆，换句话说现在的我不可能知道未来的我想什么。"
影子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消化这个推论，最后点了点头："应该是这个意思。"
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。方四走到窗前，望着远处的文曲山轮廓。这个发现令他既兴奋又不安。兴奋的是，他终于开始理解自己与影子之间那种奇特联系的本质；不安的是，这种理解带来更多无法解答的问题。
"所以你不是完整的我，"方四轻声说，"只是某个时间点上的我的...切片？"
"我不知道。"影子最终回答，"我只知道我必须完成某些事。"
"比如在密洞里建房子？"方四转过身，直视着墙上的影子。
"比如保护你。"影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为严肃，"方四，那颗头颅失踪的地方，我感受到了一种非常古老、非常危险的气息。那不是普通的迷雾。"
方四心头一紧。他突然意识到，自从影子归来，自己一直纠结于两人关系的谜团，却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——影子为何突然归来？又为何急着在密洞中建造那个奇怪的房子？
"你在防备什么？"方四直接问道。
墙上的影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，如同被风吹皱的水面。当它重新稳定下来时，方四惊讶地发现影子的轮廓变了——变得更加高大，肩膀更宽，头上似乎还多了什么装饰。
"防备时间。"影子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，完全不像方四的声音，"防备那个终将到来的时刻。"
话音刚落，影子恢复了正常模样。方四揉了揉眼睛，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。但那种异样的感觉挥之不去——就在那一瞬间，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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