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德门的首级被快马呈送到南薰门城楼时,天色已近黎明,但那浓重的血腥味,却仿佛比深夜的寒风更加刺骨。
赵桓看着那个由亲卫用石灰简单处理过、却依旧面目狰狞的头颅——张俊,那个他不久前还委以重任的守门大将,此刻只是一件冰冷的、证明背叛与死亡的物品。
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眼底深处,那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冽,又深沉了几分。
“做得好。”他声音平淡,仿佛只是在评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的惊雷,“岳飞何在?”
“回陛下,”呈送首级的殿前司校尉躬身道,“岳将军左肩箭伤迸裂,失血颇多,已在玄德门暂时包扎,但他坚持要先稳固城防,清点叛逆……”
“传朕旨意,”赵桓打断他,语气不容置疑,“命岳飞立刻回南薰门疗伤!玄德门防务,暂由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接管!告诉岳飞,朕……要的是一个能为大宋征战十年的猛将,而不是一个逞匹夫之勇的莽夫!”
这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却也透着一股上位者对有功之臣的“关切”与“敲打”——既肯定了他的功绩,也点明了他需要注意保存自身。
“是!”校尉领命而去。
赵桓转过身,不再看那颗首级,目光扫过同样一夜未眠、神色各异的李纲、吴敏、许翰等人。
“张俊已诛,玄德门已定。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,“但这……仅仅是个开始。”
他顿了顿,眼中厉色一闪:“这汴京城里,藏着的蛀虫、内应、首鼠两端之辈,太多了!不把这些脓疮彻底挤破!我们守不住这座城!也等不到韩将军的援军!”
“陈过庭!”他猛地喝道。
“臣在!”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侧的陈过庭立刻上前。
“王霖和张三,可曾吐出些新东西?”赵桓问道。
陈过庭微微躬身,声音低沉:“回陛下,严刑之下,二人已将所知尽数吐露。王霖招认,军器监内与刘延庆勾结者,尚有提点工部官吏两人,监丞一人,皆已秘密控制。其藏匿的部分被动手脚的火油账册(并非关键账册)也已起获,但神臂弓图纸和核心账册,他确实不知去向,只知刘延庆曾与一‘神秘商人’接触过。”
“张三则供认,”陈过庭继续道,“梁师成除令其灭口赵全、联络张俊外,还在城内布有多处暗桩,负责传递消息、散布谣言,甚至……准备在关键时刻,于宫内水源下毒!名单……已基本掌握!”
宫内水源下毒?!
李纲等人闻言,无不倒吸一口凉气!这手段,何其歹毒!简直丧心病狂!
赵桓脸上却没有太多意外,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:“福宁宫呢?可曾牵扯其中?”
陈过庭迟疑了一下,道:“张三供认,他直接听命于梁师成。梁虽常出入福宁宫,但……并无直接证据表明,这些阴毒之事,是太上皇亲自授意。”
“哼,”赵桓冷笑一声,“死无对证,自然是查无实据。不过……这已经不重要了。”
他猛地转身,面向众人,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,刮过每一个人的心头:
“传朕旨意!”
“其一!”他看向陈过庭,“按张三和王霖招认的名单,以及皇城司之前监控的线索!立刻动手!所有涉案内奸、暗桩、以及与刘延庆、梁师成勾结过密的官员、商人!无论职位高低!无论身处何处!一律拿下!胆敢反抗或试图逃窜者——格杀勿论!审讯……不必了!直接——明正典刑!斩首示众!”
不必审讯?!直接斩首?!
这……这简直是……
“陛下!”吴敏大惊失色,连忙劝阻,“如此……是否太过……牵连太广?恐……恐引起朝野震动……”
“震动?!”赵桓厉声道,“城都要破了!国都要亡了!还在乎什么震动?!朕就是要震动!就是要让那些心怀叵测之辈看看!背叛大宋!背叛朕!是个什么下场!!”
“朕要用他们的血,来洗刷汴京的耻辱!用他们的头颅,来警告那些还在摇摆观望的人!”
“吴卿若觉得不妥,”赵桓目光冰冷地看向他,“莫非……兵部之中,也有需要‘体面’之人?”
吴敏被这话说得冷汗直流,连忙跪倒:“臣不敢!臣……臣失言!请陛下降罪!”
“起来吧。”赵桓语气稍缓,“朕知道你忠心。但非常之时,须用非常之法!此事,就这么定了!”
“其二!”他看向许翰,“‘劝捐’之事,加紧进行!告诉那些勋贵宗室、富商大贾!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!若肯主动献出钱粮,助军抗敌,朕可既往不咎!若还敢心存侥幸,阳奉阴违,甚至暗中作梗……”
他眼中杀机一闪:“待城内肃清之后,朕不介意……亲自去他们府上‘看看’!”
许翰心中一凛,知道官家这是要将“劝捐”变成“勒索”了!但他更清楚,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!“臣遵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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