洗冤铁证刑部后巷的青石板上,沈予乔的鞋底碾过一片枯黄的梧桐叶,发出细碎的脆响。她攥着那封盖着宁王私印的密信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袖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,却吹不散眼底翻涌的寒意。谢砚礼的长靴踏在她身侧,腰间佩刀的流苏随着步伐轻晃,墨色衣摆掠过墙角斑驳的苔痕,二人身影在街角灯笼的光影里拉得老长。
“丙字十七号。”谢砚礼低声重复密信末尾的字迹,指尖划过腰间玉牌,那是刑部侍郎才有的通关令牌。天牢的方向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,子时三刻,正是最适合灭口的时辰。沈予乔忽然顿住脚步,从袖中取出半片干枯的毒堇花瓣——今早从洗冤井旁采集的样本,此刻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纹路,与她白日里在陈三尸身指甲缝中发现的碎屑分毫不差。
天牢正门的铁栅栏在绞盘声中升起,腐臭的潮气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。值夜的狱卒刚要呵斥,谢砚礼的玉牌已亮在眼前,冷硬的声音惊得对方脊梁骨发寒:“刑部查办要案,闲杂人等退至三丈外。”沈予乔紧跟着跨过门槛,目光扫过两侧墙上悬挂的刑具,在看到第三具锈蚀的铁笼时,心中忽然一紧——那笼子底部残留的布料碎片,正是半日前从“画皮案”被害人身上发现的纹样。
丙字牢房区笼罩在浓重的阴影里,铁窗棂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地面,发出规律的“嗒嗒”声。当沈予乔的灯笼光照到第十七号牢门时,谢砚礼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,刀柄已然出鞘三寸。牢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,混着一丝几乎不可闻的“嘶——”响,像是某种利器划破布料的声音。
“开门。”谢砚礼的刀尖抵住狱卒腰间的钥匙串,后者颤抖着将钥匙塞进铁栏。沈予乔刚跨进半步,灯笼光便映出床上蜷缩的身影:灰布囚衣胸口处洇开大片暗红,右腹插着半截断簪,鲜血正顺着床沿滴落在地,在青石板上汇成细小的血洼。
“别碰!”沈予乔一把抓住正要查看伤势的谢砚礼,目光落在囚犯紧攥的左手。那只手背上爬满紫黑色斑纹,从指节蔓延至小臂,正是毒堇毒素侵入血脉的征兆。她小心翼翼掰开僵硬的手指,掌心里躺着半片碎瓷,上面用朱砂画着半朵残败的并蒂莲——与林妙华棺木中陪葬的玉佩纹样一模一样。
“画舫...纵火案...”囚犯的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,浑浊的眼球转向沈予乔,唇角溢出黑血,“余党...不是...不是我们...是...”话未说完,脖颈猛然抽搐,紫黑的纹路瞬间爬满整张面孔,瞳孔迅速收缩成针尖大小。沈予乔立即扯下腰间荷包,取出银针刺入对方膻中穴,却见黑血从七窍涌出,尸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。
谢砚礼的刀已经抵住牢门后闪出的黑影。三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手持短刃,刀刃泛着青幽幽的光——正是吴明轩改良后的毒堇淬毒兵器。沈予乔退后两步,鞋底踩到湿滑的血渍,余光瞥见墙角阴影里还有第四人,手中握着的,正是刑部狱卒专用的钥匙串。
“留活口!”她大喊一声,袖中银针已射向右侧黑衣人手腕。谢砚礼的刀光在狭小空间里划出银弧,首当其冲的黑衣人咽喉中刀,却仍凭着惯性前冲,直到谢砚礼横刀扫过其膝弯,才重重跌倒在地。沈予乔趁机踢翻墙角油灯,火舌瞬间吞没堆在角落的稻草,浓烟中,她看清第四人正要将钥匙塞进牢门缝隙——那是通往天牢密道的暗门。
“追!”谢砚礼斩落最后一人的短刃,沈予乔却忽然蹲下身,掀开黑衣人袖口。三道疤痕呈品字形排列在小臂内侧,与半年前在宁王暗卫身上发现的印记完全一致。火光照亮她骤然冷下来的面容,耳边响起囚犯临终前未说完的话:“余党...不是我们...”——原来画舫纵火案中,真正的幸存者早已被调包,而眼前这些顶着“余党”罪名的囚犯,不过是宁王用来掩人耳目的替死鬼。
当火势被赶来的狱卒扑灭时,沈予乔正在查看那半截断簪。簪头雕着并蒂莲纹样,莲心处嵌着极小的银片,展开后竟是幅微缩地图,用朱砂标出了京郊三十里外的废弃窑厂。谢砚礼从第四人身上搜出的密信印证了她的猜想:“戌初刻,窑厂交接‘画皮’余料。”——所谓“画皮案”,不过是用毒堇麻痹受害者神经后,剥取面皮进行易容的邪术,而原料,正是来自洗冤井旁的毒堇。
回到刑部值房时,天已微明。沈予乔将账本摊开在烛火下,指尖划过“天牢试药”那栏,密密麻麻的人名中,陈三的名字旁注着“毒堇第三十七次改良成功”。她忽然想起陈三尸检时,后颈处那道极浅的针孔——原来每次试药,都是通过天牢狱卒假装的“例行检查”,用沾了毒堇汁液的细针注入后颈,这样的伤口,在暴毙的尸体上极难察觉。
“明轩兄费心了。”谢砚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正对着那封密信冷笑,“当年画舫案后,宁王怕余党泄露他私扣铜矿的证据,便让吴明轩将幸存者囚禁天牢,又借‘画皮案’之名,用他们试毒,既能灭口,又能改良毒药,一举两得。”沈予乔点头,目光落在账本最后一页,那里用极小的字记着:“洗冤井毒堇需配合辰时朝露采摘,药效可延长至三日。”——难怪陈三的尸体明明已过两日,毒理反应却像是刚发作不久,原来吴明轩在最后一次试药时,用了最新改良的长效毒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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