苗疆腹地,一片被浓重瘴气笼罩、人迹罕至的幽深谷地。谷底流淌着墨绿色的毒溪,岸边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,参天古木的枝叶在高处纠缠,将本就稀少的天光遮蔽得更加昏暗。这里,是北斗七子与天罡三十六煞在苗疆的秘密集结地,代号——“蛰龙渊”。
临时搭建的简易营地里,气氛却比这谷底的毒瘴更加凝重压抑。几堆篝火有气无力地燃烧着,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疲惫、焦躁、甚至带着一丝惊疑的面孔。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、汗味、草药味,还有一股无声的、即将爆裂的紧张。
王畅盘膝坐在最大一堆篝火旁,闭目调息,但紧锁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眼皮,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。他面前的地上,摊开着几份密报,上面记录着他们这十几日来的“辉煌”战绩:按照顾远的指令,他们冒充血蟾老祖的残部或金蜈圣手的铁杆,以绝对的实力和精妙的伪装,一次次精准地拔除金蜈圣手重新整合起来的据点,斩杀其骨干头目,将本就因金蜈重伤、史迦被囚而人心惶惶的苗疆反抗力量,进一步推向崩溃的边缘。每一次行动都如同庖丁解牛,干净利落,不留活口,完美地营造出“拜火教余孽疯狂反扑”和“金蜈残部自相残杀”的假象。
计划,在纸面上顺利得可怕。
但人心,却在无声中悄然裂变。
“十天了!整整十天了!”一个压抑着怒火的声音陡然打破沉寂。说话的是北斗七子排行第二的姬炀,他身材精悍,眼神锐利如鹰,此刻却布满血丝,烦躁地踢飞脚边一块碎石。“我们在这里像没头苍蝇一样,按照那几张纸上的命令杀人放火!可老顾呢?!老顾一点消息都没有!云州那边到底怎么样了?!”
他的话像火星溅入了火药桶。
“二哥说得对!”邹野平日里沉稳,此刻也难掩焦虑,“我们就像被蒙住眼睛的刀!只知道挥砍,却不知为何而砍,也不知砍向何方!顾哥孤身入云州总坛,那是龙潭虎穴!张三金阴险狡诈,古力森连长老虽亲近,但教内倾轧…万一…”
“万一他已被张三金控制?甚至…遭遇不测?!”排行第六的李鹤,性子最是急躁,直接说出了众人心底最深的恐惧,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,“那我们在这里做的这一切,还有什么意义?!是在给谁卖命?!”
他的话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。营地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低低的议论。天罡三十六煞中,不少人的眼神也开始动摇、闪烁。他们追随顾远,是因其无敌的统御力、算无遗策的智谋和那份令人心折的领袖魅力。可如今,这核心的光芒似乎消失了,他们如同失去了灯塔的船队,在惊涛骇浪中茫然飘荡。
“住口!”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!王畅猛地睁开眼,眼中精光四射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扫视全场。他缓缓站起身,魁梧的身躯在火光下拉出巨大的阴影,强大的气势瞬间压住了骚动。
“‘待云州风起’!密令最后一条,你们难道都忘了?!风未起,便自乱阵脚,成何体统!”
“大哥!”邹野急着回答,他性格冷静,是七子中的智囊,“非是我等不信顾哥。只是局势瞬息万变。苗疆这边,金蜈虽被我们搅得焦头烂额,但其根基仍在,困兽犹斗!李克用的探子也似有异动。而云州那边…音讯全无,实在令人忧心。我们是否…该考虑做些应变之策?至少,派人潜入云州打探一二?”
“应变?打探?”老五左耀冷哼一声,他是坚定的执行派,“顾哥严令,一切按计划行事,不得擅动!没有指令,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打草惊蛇,坏了全盘大计!你们这是背叛!”
“放屁!老五你少扣帽子!”李襄怒目而视,“我们是想为主他忧!是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!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等死!万一顾哥真有什么不测,我们在这里傻等,岂不是坐以待毙?!”
“我看你是被金蜈那些人的血冲昏了头!忘了谁是主心骨!”左耀寸步不让。
“你说什么?!”李襄猛地按住了腰间的短刃刀柄。
“想动手?!”左耀也毫不示弱地踏前一步,周身劲气鼓荡。
气氛瞬间剑拔弩张!篝火旁,以王畅、左耀、黄逍遥以及天罡之首乞孙答乙涵、封宇川等人为首的一派,坚持按兵不动,等待顾远指令;而以李襄、邹野、李鹤以及另外二十余名天罡卫为首的另一派,则强烈要求主动应变,甚至派人回云州探查。双方怒目相视,营地里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,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相向!连空气都凝固了,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、内讧一触即发之际——
“嗤啦——!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异常清晰的裂帛声,突兀地从营地边缘最浓重的阴影中传来!
这声音在死寂中如同惊雷!所有争吵瞬间停止!无论是王畅、李襄,还是乞孙答乙涵、封宇川,所有高手都在同一时间汗毛倒竖,猛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!他们竟无一人提前感知到那里有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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