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等等。” 安全检查官忽然停下脚步,锐利的目光从陈大奎身上移开,落在了赵叔的左手。赵叔正站在工具间门口,手里拿着一把扳手,准备去检修设备。“这道疤痕 —— 2016 年的事故报告里,断指原因不是设备故障吗?”
陈大奎的瞳孔骤然收缩,像受惊的野兽。林野清楚看见他指尖的青筋在进口纽扣下方跳动,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,差点把林野拍倒在地。昨夜在资料库查到的记录突然涌上来:那份盖着“机密”章的事故分析里,明明写着“工服纽扣强度不达标导致防护失效”,却在对外通报时改成了“违规操作”。而那份事故分析报告的附件里,还有一张照片,照片上赵叔的工服纽扣断裂,正是那种劣质的、现在仍在广泛使用的螺帽纽扣。
陈大奎的脸色变得铁青,他迅速掩饰住惊慌,冷冷地说:“设备故障?那是事故调查组的结论,具体细节就不方便对外透露了。赵师傅自己也承认,当时操作确实有些疏忽。”
“承认?” 安全检查官眯起眼睛,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陈大奎和赵叔,“赵师傅,你当时是怎么说的?”
赵叔沉默了一下,低声说:“我当时……我当时确实操作不规范,没注意到设备异常……”
“没注意到?” 安全检查官的声音提高了八度,“一个老工人,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设备异常?我看是有人故意掩盖真相,推卸责任!”
陈大奎的脸色更加难看,他迅速拉住安全检查官的手臂,低声说:“领导,这……这都过去好几年了,现在翻旧账有什么意义?还是先检查工作吧。”
安全检查官挣脱开陈大奎的手,目光锐利地扫过陈大奎和赵叔,还有站在一旁的林野。林野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,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,听到了不该听的话。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。
当陈大奎把“未及时提醒安全规范”的考核单拍在林野面前时,缝衣针正在他的工装袖口下蠢蠢欲动。考核单上的“证人证言”栏签着三个青工的名字,正是上周借过他针线包的工友——他们的工服上,都别着从赵叔铁皮盒里拿的旧纽扣。
林野看着那三个名字,心里一阵刺痛。他没想到,自己出于好意的帮助,竟然成了别人攻击自己的武器。他抬头看向陈大奎,陈大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那双眼睛,像淬了毒的匕首,刺得他生疼。
“你以为收集几根纤维就能翻天?” 陈大奎的钢笔尖敲打着桌面,进口纽扣在灯光下闪过冷冽的光,“知道 A 类工装的采购价吗?是你们 B 类的三倍,这是领导才有资格享受的安全保障 ——”
“所领领导的安全是三倍保障,我们的安全就该打三折?” 林野突然起身,一股莫名的勇气从心底涌上来。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燃烧,他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,不能再这样任人宰割。他抬起袖子,袖口的针尖划过陈大奎的工装下摆,在对方惊怒的目光中取下极小一块布料。
陈大奎愣了一下,随即暴怒:“你干什么?!” 他伸手就要去抢那块布料,却被林野灵活地躲开了。
林野摸出藏在工装裤暗袋里的 U 盘,里面存着用测绘仪扫描的三百套工装数据:肩宽误差、纽扣间距偏差、布料厚度不足,每个数据都精准对应着《细则》里那些荒诞的扣分条款。最关键的,是从“鑫达劳保”工商信息里查到的股权结构——陈大奎的妻子,正是该公司的监事。
“陈工长,” 林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,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,“您妻子是鑫达劳保的监事,对吗?而鑫达劳保,正是咱们厂B类工装的供应商,对吗?”
陈大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他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,身体晃了一下,差点摔倒。他瞪着林野,嘴唇哆嗦着,却说不出一句话。
“您知道B类工装的断裂强度不足国家标准的60%吗?” 林野继续说道,声音越来越高,“您知道这些劣质工装每年导致多少工伤事故吗?您知道这些事故报告都被篡改过,掩盖了真相吗?”
陈大奎猛地抬起头,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: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我……” 林野看着陈大奎惊慌失措的样子,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,但更多的是一种悲凉。他想起赵叔的疤痕,想起老李膝盖的褶皱,想起那些被扣分的青工,想起自己那颗松动的纽扣。他不是在为自己鸣不平,而是在为所有被这个荒诞制度压迫的人鸣不平。
“我昨晚在资料库里查到的。” 林野冷冷地说,“还有,那份2016年的事故分析报告,盖着‘机密’章的那份,您看过吗?”
陈大奎的脸色更加难看,他猛地一拍桌子,咆哮道:“你……你这是诬陷!我告你诬陷!”
“诬陷?” 林野冷笑一声,将U盘插进陈大奎办公桌上的电脑,“您自己看看,这些数据,这些股权结构,这些事故报告,哪一条是假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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