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如淬毒的刀锋,斜斜劈开铁源工务段会议室厚重的窗帘缝隙,割裂了室内沉闷的空气。陈大奎的脸陷在阴影里,像一块被岁月风蚀千年的花岗岩,粗粝的纹理刻满阴沉。他肥厚的手指死死捏着手机屏幕,那上面赫然是行业论坛被顶到最热的帖子标题——《铁源工务段沉降数据疑云:谁在给高速铁路埋雷?》,配图正是林野那封触目惊心的举报信截图。下方,“#铁路数据造假”的猩红标签,像一道新鲜撕裂、无法愈合的伤口,灼烧着每一个与会者后颈的皮肤,让空气瞬间凝固,连尘埃都仿佛屏住了呼吸。
“谁?!”
陈大奎的声音不高,甚至带着一丝沙哑,可那声音里裹挟的寒意,却像一块裹满了冰碴的生锈钝器,毫无预兆地砸向死寂的会议室。嗡——窗玻璃猛地一震,发出濒临破碎的呻吟,会议室那层薄薄的、名为“平静”的窗户纸,被他这一嗓子彻底震得粉碎。
“谁他娘的把我家那点烂事捅到外面去了?!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被彻底点燃的怒火,“让全天下人看老子的笑话,是吧?!”
话音未落,他已恶狠狠地抄起桌上的咖啡杯。手臂因暴怒而剧烈颤抖,仿佛不是他在握杯子,而是杯子在他暴戾的脉动中挣扎。深褐色的咖啡在杯口疯狂地打着旋,泡沫破裂的声音都清晰可闻,那翻滚的液体,就像他眼底那即将喷薄而出的、滚烫的熔岩。
“砰——!”
一声刺耳的爆裂!白瓷碎片如同被撕碎的尊严,滚烫的咖啡则像沸腾的怒火,化作愤怒的霰弹,向四周疯狂迸射。
“嗤——”滚烫的液体精准地溅在离他最近的张明裤腿上,那刺痛感让他像被电击般猛地一缩,脸色瞬间煞白,几乎没了血色。然而,他垂在桌下的手,却并未因疼痛而迟滞。那只手,像被某种无形而急切的丝线牵引,带着一种近乎条件反射的熟练,闪电般滑进裤袋。指尖触到的手机冰凉,却迅速被掌心的汗浸得湿滑黏腻。他飞快地解锁屏幕,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头像——“段长小舅子”,在屏幕的冷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聊天框里,那行字像一颗生了锈的钉子,固执地钉在屏幕上,是几天前他发出去的最后一句:“哥,林野那小子好像盯上G137了,要不要提前‘整理’下?” 对方的回复简短得像刀尖一闪:“按计划办,手脚干净。” 随后,是一个微笑表情,那弧度暧昧不明,仿佛在说“放心,一切尽在掌握”。
张明的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,像被钉住了一般微微发颤。屏幕那冰冷的触感,此刻却仿佛烧红的烙铁,要将他的罪孽烫进灵魂里。删掉它!必须删掉!所有可能成为致命证据的蛛丝马迹,都要像脓疮一样剜去!恐惧像无数条冰冷的、带着倒刺的藤蔓,骤然缠紧了他的心脏,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他咬紧牙关,那股狠劲几乎将自己都吓了一跳,指尖猛地用力,重重戳下:选择,确认删除。动作快得如同要甩掉一条噬咬他咽喉的毒蛇。
屏幕闪了一下,那行字连同那个诡异的笑脸,都化为了虚无。
他几乎是屏着气,偷偷地呼出一口带着腥甜的浊气。紧绷的肩膀刚松懈了那么一瞬,一股寒意却如同冰锥,毫无预兆地刺入后颈。仿佛有一道冰冷而锐利的目光,像外科手术的探针,穿透了这压抑得几乎凝固的空气,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他浑身一僵,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,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指令,像被按下了生锈的暂停键。每一寸肌肉都绷得紧紧的,像拉满了的弓弦。他缓缓、僵硬地抬起头,那动作笨拙得如同提线木偶,每一个关节都带着令人窒息的滞涩。
林野就站在那里,身影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,却又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压迫感。猝不及防间,他的视线撞进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。那不是普通的眼睛,而是一片古井般幽暗的深潭,瞬间将他整个人吞噬。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凝视,而是在坠落,一直坠向那片没有光、没有底的寒冷深渊。
那眼神平静得毫无波澜,像结了冰的湖面,看似不起风浪,却像一面被时光打磨得极亮的古镜,纤毫毕现地映照出他方才每一个细微的、试图掩盖痕迹的小动作——指尖无意识的微颤,喉结下意识的滑动,甚至是不小心碰倒桌角小物件时那份强装的镇定。一切都无所遁形。
林野嘴角那抹弧度,快得如同电光石火,几乎要让人以为是自己眼花了。那哪里是微笑?分明是迟来的一记冷笑,带着彻骨的冰碴子,像寒风卷过冰面,发出细碎的、令人牙酸的声响。这冷笑里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,却又懒洋洋地收着锋芒,仿佛只是个闲极无聊的猎手,静静旁观着猎物在自己精心编织的罗网里扑腾、挣扎,看它徒劳地撕扯那注定无法挣脱的丝线。
张明的心脏猛地一沉,仿佛有人趁他不备,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骤然塞进了他胸腔,而那烙铁瞬间又被投入了万丈冰窟!那沉甸甸的石头坠落得飞快,裹挟着刺骨的寒意,直直地坠向五脏六腑的最深处,将他整个灵魂都冻结在了原地,连呼吸都仿佛被冰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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